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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羽澤突然有一種錯覺。
從慕煙在身邊坐下的那一刻起,這熙攘繁華的世界,好像就多了一席屬於自己的位置。
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不再游離於人群之外、不再只能在黑暗之中眺望遙不可及的萬家燈火。
邊羽澤的目光緩緩從男生的筆尖、轉移到了他的側臉上。
許是窗外雪太大,屋內又開了暖氣,男生的發梢和睫毛尖尖,有很小很密的水珠,透亮精緻。
今天他沒有戴圍巾,而是穿著帶了雪白絨毛邊的大衣,下半張臉隱在絨毛里,只露著小而翹的鼻尖、和純淨如白雪的眼眸。
初見時就是在網吧領桌,兩人並排而坐,所以邊羽澤最常看到的、便是慕煙的側顏。
好像也看不膩。
突然,他發現慕煙鬢邊的碎發,落了一枚還未化盡的雪花,六邊形的梨花瓣,晶瑩剔透。
也可能是落在衣領絨毛里,因為慕煙低頭寫字,而不小心沾染上發梢的。
下意識的,邊羽澤抬手,輕拂去了那枚雪花。
慕煙筆尖一頓。
他完全猜到了邊羽澤在幹什麼,但沒有抬頭,而是繼續行雲流水寫著詩詞。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慕煙輕輕揚了一下唇角。
邊羽澤直到收回手指時才驟然醒悟,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逃避似的,他視線也趕緊落回語文書上,知識壓根不進腦子地翻閱著書頁。
過了幾分鐘,耳邊傳來一聲「哥哥」。
邊羽澤抬頭,見慕煙把寫好的試卷遞了過來。
「詩詞填空和句子賞析我寫了寫,其他的怕答錯就沒動。」
邊羽澤:「嗯。」
在慕煙娟秀的字體旁,自己那狗爬字更顯難看。
而且人家可是不上學專門打職業,都會這麼多東西,相比之下,自己更廢了。
邊羽澤突然有些鬱悶,覺得人比人氣死人。
「我文科好,數理化不太行。」
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慕煙出聲。
「奧。」
邊羽澤說:「我都不好。」
慕煙笑出了聲。
「不。」
他認真糾正:「你打野好。」
邊羽澤:「……也是。」
「真的。」
慕煙語氣很認真:「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與實力的打野。」
邊羽澤嘴唇動了動,半晌才「嗯」了一聲。
班主任、也是他們的語文老師,張廣萍走了進來。
她站在講台上,拍了拍手:「好了,大家安靜一下。」
慕煙和邊羽澤一起抬起頭。
「首先歡迎各位家長朋友的到來,大家也知道,寒假在即,我們上周舉行了期末考試……」
【你們寒假是什麼時候?】
邊羽澤正大腦放空,被迫盯著講話的張廣萍發呆,突然感到右胳膊肘被碰了一下,然後語文書卷的空白處就多了一行鉛筆寫的小字。
他看了慕煙一眼,說:「這周五。」
慕煙用橡皮細細擦掉了那行字,又寫:【那還有兩天呀。】
邊羽澤:「嗯。」
餘光里慕煙又用橡皮擦乾淨了。
班主任除了開場,最後在其他科目老師說完後,也會再總結和展望未來一下。
她沒占太多時間,講了二十多分鐘後就說換下一個老師。
等她走下講台後,邊羽澤的胳膊又被碰了碰。
他垂眼,見慕煙寫到:【你們班主任還挺好的。】
除此外,在自己手裡空蕩蕩的語文卷面,此刻已經寫滿了各種答案和筆記。
剛才張廣萍說話與講題的時候,他就看到慕煙一直很認真、不時低頭寫著什麼東西。
邊羽澤猜到了他在幫自己記筆記,但沒想到記得這麼詳細。
慕煙這二十分鐘寫的,都能超過自己一周記的筆記量了。
邊羽澤目光從整齊飽滿的試卷移開,應了聲:「嗯。」
慕煙又寫:【你也這麼覺得嗎?】
邊羽澤:「嗯。」
慕煙擦掉了這兩行字,把語文試卷折整齊,夾在邊羽澤書頁里,然後拿過他的英文試卷。
下一個講話的是英文任課老師。
不同於張廣萍一看就資質很老,邊羽澤他們英語老師是個小年輕,像是本科畢業後第一年來任職。
她也是先簡單講試卷,但在她開口讀第一個英文單詞的時候,慕煙就微不幾見蹙了下眉。
——發音太不標準了。
慕煙可以毫不自謙地說,單憑發音,自己比她這個老師標準。
當然這句話他是不會說出口的,於是低著頭,安靜地記著筆記。
「咱們班這次,聽力考得太差了!是整個年級最差的!」
「不是讓你們回家多聽聽音頻嗎?家長都監督一下啊,孩子這聽力分,高考怎麼辦?」
「……」
慕煙心說,老師您這發音,和聽力的錄音帶差太遠了,他們能考好才怪了。
他垂著眼,默讀試卷上的的句子。
「還有幾個考0分的?啊?想上天是不是?知道你們出不起國用不上,但高考就準備這麼交白卷嗎?」
慕煙:「?」
什麼叫出不起國?
「邊羽澤,說你呢。聽力0分,卷面9分,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