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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珞珞一聽這話大驚:「您您您,您認出來了?」
「若是我這麼久了都還看不出來,這把老骨頭真是白活了。」宋易達鬍鬚翹了翹,拿起一枚月餅,「若非姑娘家,怎麼會有這樣的巧思做得如此月餅?你與我說說,這皮為何與其他的不同?」
連珞珞立刻將這做冰皮月餅的法子給他說了。宋易達邊聽邊點頭,最後感嘆道:「我道為何這月餅冰冰涼,原來竟是專門冷藏的,怪道吃起來也不膩。你果然好巧思。」
連珞珞笑道:「這也不是我發明的,也是從別人處學的。天下之大,哪裡有一個人能夠學完的知識,總是取長補短罷了。」
「你說的對。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我活了這大半輩子,卻不如你如此年輕就如此通透。」宋易達看向她,「上回你道,吾心安處是吾鄉。今日你與那七將軍一道來,又想勸我什麼道理,還是想勸我助他?「
他的眸色漆黑,牢牢地盯著她。雖然他的臉上滿是微笑,但是連珞珞對上他的視線後,心底卻起了軒然大波。她明白這是一個機會,一個他好不容易透露出來,只能一次就抓住的機會。
作者有話說: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出自莊子。
第88章 蟹殼黃
宋易達這句話說出來, 花廳里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連珞珞張了張口,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能說什麼。明明來的路上她也是想過很多,如果她能夠有機會幫甄重遠說話, 她要不要說?
幫他!這是心底深處迴蕩著的真實聲音, 不然,她也不會突然改了主意想要來一趟。
可是, 她面對的不是別人,是她開攤的時候幫過自己的老先生, 是眾多學子心中德高望重的大儒。文人傲骨,之前那位盧先生, 聽聞都是甄重遠花了很多工夫才收於麾下的。而這位宋老先生火眼金睛, 一開口就叫破了自己隱藏那麼久的聲音,這也是一個提醒,提醒很多事他心裡都如明鏡一樣。那麼,她要怎麼說?她要說些什麼才能幫到他?
他一臉閒適地端起茶, 用杯蓋輕輕撥弄著茶沫子,也不著急也不催促, 似乎也沒有看到連珞珞那陡然嚴肅起來的神色。他輕呷一口茶, 手指輕輕地在杯沿上一敲,嘆了一句:「還是這新火才能試出這新茶啊。」
連珞珞剛從紛亂的思緒中抽出了一個線頭, 正想要開口,忽然聽見了宋易達嘆的這句話,心中籠罩的陰雲忽地被風吹散, 灑下了一縷陽光, 照亮了下面那一片鬱鬱蔥蔥的綠。
休對故人思舊國, 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她的心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動了一下, 隨即真正地平靜了下來。她抬起眸來, 認真地平視著宋易達:「宋老先生,我斗膽一喻,你我都如同這茶一樣。」
宋易達喝茶的動作一頓,不期然她居然說出這麼一句話,眼中露出了一絲新奇,將那茶碗放在了中間的桌上:「怎麼說?」
連珞珞轉頭看向一旁靜立的寸心:「能否勞煩寸心兄添水?」
寸心一愣,沒料到她說到了自己身上,看向宋易達。見宋易達點頭,他這才執起爐子上的壺,上前來添了水。
滾燙的一縷水注入了茶杯中,杯中源源不斷地開出淡淡的水花。
連珞珞垂眸看著那水柱,低聲道:「你、我、他,包括這天下的芸芸眾生,都如同這茶一樣。在有這樣強大的水過來的時候,只能隨波浮沉。」
寸心心中一驚,連忙穩住手,拿開了壺,驚詫地看向宋易達。
宋易達卻搖了搖頭,又沖某個方向抬了抬下巴,再點點頭。見寸心離開後,他才看向連珞珞:「哦?怎麼說?」
連珞珞娓娓道來:「你看這茶,本是好端端地生在枝上,享受著陽光雨露。沒有人問過它們願不願意,就將它們從枝上採下。經過翻炒等各種艱苦磨練,它們蜷縮著身子,還要被分個三六九等。有些跑得早些的,被灌上了明前茶的名號,身價搖身百倍。有些被經過挑挑揀揀,勉強能夠搭上茶這個字號,卻只能待在那散裝盒中,羨慕地仰望著那些有幸成為團茶或者是高端茶的。
「而有一天,它們終於被看見了,被買了回來,也許被轉手,也許被封在箱中暗無天日。運氣好的被拿了出來,躺在杯底的那一刻,它們還很開心,終於,它們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地。
「可是,沒人問過它們是不是怕燙,滾滾的熱水就兜頭澆下。在水中,它們終於可以舒展開來,卻不得不在一道又一道浪來時隨波浮浮沉沉。它們總算是逐漸舒展開了它們的身姿,也認出了身旁的人。但是,那些波浪卻讓它們聚散離合,不隨心意。
「當它們的身姿終於展開的那一剎那,它們總算想起了曾經在枝頭那短暫而美好的年華。可是,卻沒料到,這一刻的綻放,竟成了絕唱。」
連珞珞凝望那一碗茶水,似是總結,又似是自語:「所以,我很不喜歡這樣。」
宋易達忽然道:「所以,你今日來其實並非你真實所願。」
門外,寸心剛領著甄重遠走來。再轉一步就能走到門口,甄重遠聽到這句話,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袖中的手握成了拳。
連珞珞不置可否,抬起頭來看向宋易達:「我的真實所願,是沒有戰亂,和平的。在這樣動盪的年代,每一個我都如同這些茶葉一樣,只能隨波逐流,每一個我,都成了奢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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