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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試鏡成功的時候的欣喜,投資商臨插一腳的憤怒,踏上醫院大廳時的劫後餘生的喜悅,到現在莫名其妙成了這部原本很在意的劇的男二的迷茫。
他珍而重之的機會就這樣被別人剝奪,又這樣輕而易舉地回到了他手上——只是這次沒了投資,開機機會渺茫。
即使知道看了或許壓根派不上用場,白江帆還是捏著手機不住地看著劇本,像是捏緊了唯一的一絲光亮。
白底黑字映亮眼眸,白江帆的眼睛卻越來越紅。
……沒有機會了。
他一直沒有答應去參加那些所謂的酒局,經紀人已經準備放棄他了,合同還在公司手裡,即使他沒有價值公司也不會放他走。
這是他的最後一次機會,結果還是失敗了。
祁宋清還沒走,坐在沙發上正在神遊,回過神來後就看到了白江帆的表情。
他嘴唇近乎繃成一條直線,眼底的落寞幾乎要化成實質。
他還年輕,也就是剛出大學不久的年紀。初入社會就一腳踏進了娛樂圈這個大染缸,看到的都是和自己想像中完全不同的景象。
腦海深處似乎也有這麼個人,但印象很淺,很淡。
「……」
房間裡一片靜默,祁宋清站起來的細微的聲音被無限放大。
他的手隨意地支在病床的小桌上,白江帆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腕骨的弧度。
他看到他張口說了什麼。
祁宋清離開醫院後又打車回住處。
高樓大廈的燈光逐漸減弱,計程車越走越安靜。
路兩旁的綠化帶逐漸變成堆了一些雜物的街道。
零星燈光在黑暗中閃爍著,昏黃燈光下還有一些小飛蚊在不斷躍動。
付了錢,祁宋清下車後穿過街道,走進一條小巷。
小巷昏暗,兩邊還堆了各種東西,過道窄小得可憐,祁宋清沒有開手機手電筒,就這樣走著,輕車熟路毫不費力。
「嗡——」
一陣震動聲響起,一縷光線從口袋中溢出。
祁宋清看了眼來電顯示,之後接通電話。
略有些失真的清雅溫和的男聲從聽筒里穿了出來。
對面例行問他回國後還習不習慣。
祁宋清說習慣。
對方繼續說:「現在國內是半夜十二點半,你接電話接這麼快,又在熬夜。」
是個陳述句。
祁宋清走上樓道,儘量放輕了聲音,小聲地「嗯」了聲。
他現在住的是老式居民樓,沒有隔音功能,一點小動靜都可以清楚聽到,細小的講話聲在晚上在樓道里異常清晰。
對面又在絮絮叨叨說熬夜的危害性,祁宋清安靜聽著,時不時應兩聲表示在聽,掏出鑰匙開了門。
屋內一片昏暗,按下開關後燈光閃了閃,之後才真正穩定亮起來,照亮空曠又有些凌亂的房間。
「江應閒,我今天看到一個人。」
祁宋清把自己摔進沙發里,撩起過長的頭髮,說,「我好像有印象。」
他沒關窗,夜風透過窗戶吹進來,窗簾也跟著微微擺動。疏朗精緻的眉眼肆無忌憚地暴露於燈光之下,比之前少了些散漫,像是一件易碎珍品,奪目而無生機。
純白辦公室里,陽光透過百葉窗斜斜打進室內。
原本姿態放鬆講著電話的男人坐直了身體。
他的唇角還無意識彎著,眼睛裡的笑意逐漸滯凝。
他問:「你是想起什麼了嗎?」
對面的人沒有立即回答,江應閒握著鋼筆的手一直停在原地,遲遲沒有移開,雪白紙張泅出了一大團濃黑的墨。
「沒有。」
祁宋清不適應燈光的亮度,有些難受地閉上眼睛,把頭靠在沙發上,說,「只是覺得熟悉。」
江應閒垂眸,手指動了下,鋼筆在手裡轉了圈,然後「咔」地一聲響,扣上筆帽。
他笑了下,溫聲說:「醫生不建議你現在去回想之前的事情,這事急不得。你現在什麼也不用想,再等一個月,就一個月我就回國,到時候我們一起慢慢回憶,好不好?」
「嗯。」祁宋清說,「我知道。」
祁宋清回答得很隨意,江應閒仍然鬆了口氣。他扯住領帶讓其松一些,之後把頭靠在靠背上,正好看到一個人站在門外,朝他揚了揚手裡的文件。
「我要開會了,你早點睡,不要再熬夜了。」
祁宋清應了聲「好」。
世界重歸安靜。
祁宋清把手機放到茶几上,拿著水杯慢慢坐到窗台邊。
夜裡很安靜,樓上下的微小動靜被無限放大。
二樓的小孩大概是又在夜裡醒了,那對年輕夫妻還在不停哄他。
上方傳來隱約的壓抑的哭聲和不時的書頁翻動聲。
這扇窗戶正對著的上方是樓上一戶人家的孩子的房間,孩子現在高三,房間的燈一般都亮到凌晨一二點,現在大概在邊哭邊學習。
他也經常睡不著,就坐在客廳里發呆或者喝酒,上面燈光投下,映亮了窗戶。
這棟樓里從來不會真正安靜下來。
祁宋清不覺得吵,相反,他挺喜歡這種熱鬧。
回國後他去過據說是他之前住的地方。
那裡很安靜,安靜得令人不適。
所以他來了這裡。
這裡很熱鬧,很有生活氣,至少他在這裡住得最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