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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精神不濟,並不打算和曲紅綃攀談什麼,只是安靜地閉上眼睛,半睡半醒。
曲紅綃乜了他一眼,也不打算開口。
傅顯身受重傷,又面臨沅水宗門的追殺,情勢危急,他現在很需要有人保護。
他需要她。
但她同時也需要傅顯,她需要傅顯儘快解毒,以身為引,為她解蠱。
換言之,他們二人互相需要、又互相警惕。這本是一種極為微妙的關係,一言一語之間都是試探與交鋒。
曲紅綃以前是創業開公司的,自然知道怎麼談判——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急,儘量把自己的真實意圖隱藏起來,儘量不讓別人拿捏自己。
她一點兒也不著急,只是在屋子裡慢慢地踱了一圈,從灶膛摸到裡屋,又坐在了一面梳妝銅鏡前,「哧」的一聲,點了一簇燭火。
火焰在鏡旁跳動,曲紅綃解了頭髮,順手拿起了一隻木梳,慢慢地梳起了頭。
席地坐在角落裡的傅顯又睜開了雙目。
他冷冷地瞧著曲紅綃的背影。
她就坐在梳妝檯前,如鴉羽一般的長髮垂下,壓在孔雀綠的衣衫之上,燭火妖冶,鏡光之中,她極為認真的往自己的唇上點胭脂,顯得唇愈紅、膚愈白,春情勃發。
傅顯小臂上的肌肉忽然收緊了一瞬,隨即不著痕跡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你救了我。」
曲紅綃在鏡子裡睇了他一眼,隨口應了一聲,似是不甚在意此事。
傅顯久久不語,似是在發怔。
半晌,他才冷冰冰地說:「你要我還什麼?」
曲紅綃挑了一下眉,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瞧著他,道:「你說什麼?」
傅顯的下眼瞼忽然抽動了一下。
他閉著嘴,沉默良久,忽然嘎聲道:「我從不欠人東西。」
他的聲音之中帶著血沫翻滾的氣音。
曲紅綃倚在梳妝檯前,道:「你要還我?」
傅顯淡淡道:「還。」
曲紅綃道:「拿誰的命來還?」
傅顯道:「誰的都行。」
曲紅綃道:「你自己的也行?」
傅顯譏誚一笑,一字一句道:「可以。」
曲紅綃挑眉。
她忽然發現這個男人與她想像的有點不一樣。
她本身的個性頗為惡劣,此刻看到傅顯冷淡而漆黑的眸子時,心裡的壞水忽然止不住地往出冒,令她忍不住想要繼續試探他。
她得寸進尺:「現在就行?」
傅顯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劍上,淡淡道:「現在不行。」
曲紅綃笑了。
傅顯看著她,忽然緩緩自腰間系帶之中取出一件東西。
這是一張生死符。
生死符乃是魔道密宗的功法,看似只是一張平平無奇的符紙,實則內藏一道陰毒霸道的魔氣,生死符認主,誰若滴一滴血在符上,就會成為這道魔氣的主人,然後再把符紙打入他人體內,這道魔氣就會如同跗骨之蛆,一直藏在那人經絡靈府之中,符主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要他生不如死……自然也可以。
這是一種人人認得、人人見之色變的東西。
曲紅綃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冷道:「你什麼意思?」
傅顯道:「我的命,現在不能給你。」
曲紅綃:「所以?」
傅顯的臉上一絲表情都無,淡淡地道:「你滴血,把這道符打入我體內,三年之後,命你拿去。」
曲紅綃怔住。
她的眉毛一挑,面上終於露出了驚訝之色,道:「你說什麼……?」
傅顯冷冷道:「我的話從不說第二次。」
曲紅綃的臉沉了下去,道:「你要我把這道符打入你體內?」
傅顯把那張生死符往前推了一寸,薄唇抿起,顯然不打算再廢話。
曲紅綃雙手抱胸,翹著腿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
這眼神並無絲毫掩飾,傅顯五感如野獸般靈敏,自然能感覺到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他不願再看她,因而閉上了眼睛,燭火打在了他半張臉上,使得他的下頜線顯得更加鋒利、冷硬。
但曲紅綃瞧著他,卻總覺得這人做出了一副逆來順受、引頸就戮的樣子,看上去格外可憐。
她的手動了一下,那道生死符無風自動,轉瞬便被她擷在了指尖,曲紅綃掃了眼手中的符紙,果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將一滴血滴在了符紙上。
血跡瞬間湮開——認主成功了。
她眯了眯眼,慢慢道:「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黑衣青年仍靠坐在牆角,動也不動,宛如木胎石心。
曲紅綃目光一寒,兩指驟然彈出,指尖擷著的那道符紙果然挾著風雷朝傅顯急射而去!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幾丈,生死符轉瞬即至,他的喉結都已被勁風激得不住顫動。
但他的神色竟還是不變!
生死符忽然停在了傅顯咽喉前一寸,曲紅綃一揮手,符紙輕飄飄落地。
她的目光緩緩地凝注在了這個黑衣青年面上。
現在,她已明白,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劍出無悔。
其實今天在殺人坡之上,曲紅綃看見傅顯是怎麼殺人的。
他殺人簡直就好似是一種精準的藝術,他以重傷的身軀,面對十餘個修士,能在最精準的時機抓住他們的破綻,然後一劍戮出,開膛破肚!他的手本來一直在抖,可是抓起劍殺人的那一刻,曲紅綃卻發現,他的手腕穩若磐石,好似他天生就是為這件事而生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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