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兩根蔥管般的手指正松松搭在上面。
曲紅綃盤腿坐下,閉著眼睛,細細為他探查經絡,她的手指上沒有繭,指腹柔軟,帶來一種極其陌生的觸感,令他覺得私有界限被強硬打破……傅顯的五指忽然收緊,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劍。
他的劍沒有名字,窄而薄、輕輕顫動,但這劍極其鋒利冰冷,劍柄上有粗糲的觸感,並不令人舒適。這是傅顯最熟悉的觸感,唯有緊握劍柄時,他才感到安寧。
曲紅綃道:「經絡沒斷,沒什麼大礙,只是靈府被封……說起來,那『纈魄羅香』究竟是哪一家的東西,有無解藥?」
傅顯張了張嘴:「五毒宗。」
沅水畔仙門以五毒宗為首,這次十八家仙門聯合起來圍剿傅顯,也是五毒宗牽的頭。纈魄羅香這種拿捏修士命脈的奇毒,能、且只能被這沅水畔實力最強大的宗門所擁有。
曲紅綃道:「看來要解毒,還要走一遭五毒宗。」
傅顯淡淡道:「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曲紅綃莫名其妙地睇了他一眼,再一次搬出萬能的理由:「你還沒還我的命來,就想莫名其妙地去死?你這欠帳人願意,我這收帳人才不做這賠本買賣呢!」
傅顯閉上了嘴。
這風流嫵媚的美人替他診完了脈,就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伸手捋著自己的頭髮,自顧自地爬上榻,鑽進被子去睡覺了。
傅顯仍靠坐在角落裡,一動不動,只是目光緩緩地凝注在了曲紅綃的身上。
她忽然又「噌」的一聲坐起來了,杏目圓睜,瞪著傅顯。
傅顯:「?」
曲紅綃道:「你過來。」
傅顯佁然不動。
曲紅綃板著臉道:「我已經想到要你做什麼了,你聽不聽?」
傅顯什麼也沒說。
他不知道這個滿肚子壞水的姑娘又在打什麼主意,卻無甚表示、也無甚排斥,掙扎著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跟前,垂眸瞧著她。
支使的一個野性難馴的男人如此聽話,曲紅綃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她半跪在榻上,忽然直起腰來,朝他溫柔一笑,她手上一抖,取出了一件黑衣來。
她輕輕環住了他的脖子,把這衣裳披在了傅顯身上。
這衣裳乃是鮫綃所制,遇水不濡,沅水畔本就潮濕多雨,傅顯身上的傷口還是儘量保持乾燥得好。這衣裳是謝問舟的,曲紅綃臨走之前,雁過拔毛,把能搜颳走的東西全帶走了,這不,就派上用場了。
曲紅綃低低地道:「你身上傷口多,地上潮得很,千萬注意。」
傅顯一怔,遲疑道:「你……」
曲紅綃卻不願和他多廢話了,她忽然伸出一隻欺霜賽雪的手來,不輕不重地在他肩頭推了一把,然後「唰啦」一聲拉上了粗布帳子,悶笑道:「好啦!我要睡啦,你不准再看我啦!」
傅顯:「…………」
她說完這話之後,就再不管傅顯了,倒在榻上三秒入睡。倒是傅顯,重新坐回屋角之後,雙手抱劍,盯著合起的床帳子,久久未睡。
按理來說,金丹境界的修士已不太需要睡眠,只需運轉金丹,使得天地靈氣在體內運行大周天數周,渾身疲憊即可煙消雲散。
但或許是因為曲紅綃的肉身和靈魂其實是錯位的,她覺得頗為睏倦,結結實實地睡了一覺,一直到第二天清早,枝頭的鳥兒嘰嘰喳喳,她這才悠悠轉醒。
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還揉了一把自己毛茸茸的腦袋,心滿意足地起身。
誰知拉開床帳子往屋角一看,傅顯居然並不在原地。
不僅如此,還有那件鮫綃黑衣,被他隨隨便便地搭在了竹椅之上,門開了一半,一陣帶著潮氣的風吹了進來,令那衣裳飄飄揚揚,空空蕩蕩。
曲紅綃伸了一半的懶腰忽然僵住。
等等……這傢伙是走了麼?
曲紅綃惡狠狠地瞪著那件衣裳。
她與傅顯才認識了半天,當然不至於喜歡他喜歡得要死,只是傅顯現在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會走動的解藥,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簡直恨不得把人家一天十二個時辰全把控起來,可才一晚,他居然……
曲紅綃從榻上跳了下來,沉著一張俏臉,四處走動。
然後她就聞到了一陣烤雞的香氣。
曲紅綃一怔,推門走出了屋外。
雨已經停了,屋外一片欲滴的清脆,陽光照射下來,使得青草與竹葉上的露珠被照出一片碎金,屋內仍有潮氣,此刻到屋子外頭來,倒是更舒服些。
傅顯坐在個草垛上,正在燒叫花雞。
他已重新把自己的黑衣裹好了,只是黑衣之上仍有不少裂口與血痕,黑皮劍鞘掛在腰間,頭髮高高束起,露出稜角分明的下頜角,聽見屋內聲響,他不著痕跡地掃了曲紅綃一眼。
曲紅綃奇道:「你居然還會做飯……?」
瞧他這樣子,也不像啊。
傅顯連眉毛都沒抬,語氣淡淡:「慣常風餐露宿,生肉吃了會死。」
他少時生活在魔界大光明境的一片荒原之中,父早死、母瘋癲,根本沒人管他,築基之前,埋鍋造飯是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曲紅綃「唔」了一聲,坐在了他旁邊,撐著腦袋瞧著傅顯把烤好的雞弄出來。<hr>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