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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垂眼,看著綁纏白皙手腕的黑布,一雙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緒,「這些事與現在的皇上無關了。」
謝宣身後的另一名黑衣人上前,將他黑袍的帽子牢牢戴好,又將袍身拉緊,使之能遮掩住手腕上的布條。
嘴中被塞了布條後,黑衣人護送他向前。
走的方向出人意料,是附近最近的客棧。
待謝宣與其他黑衣人走遠一些,原本那塊地界,只剩馬車與那名男子。
駕馬車的男子摘下遮面的易容,竟是名年邁的老人,看著面相極為蒼老,似乎確為一名真正的馬夫。
馬夫粗重地咳嗽幾聲,對男子說,「莊懷,你說得太多了。」
無人回答。
馬夫氣急,「莊懷!」
男子一怔,忽然回神,發現自己竟然一直盯緊著方才綁紮布條時的雙手,粗重沉悶的喊話就在身後,他終於抬頭,望向身後馬夫,也摘下臉上的布條。
蒙面的黑布下,是個長相俊朗的少年人。
「你你!」馬夫恨鐵不成鋼,「淨會給自己惹事,說姓都不曉得編一個!」
莊懷簡單辯駁:「他都要死了。」
「華陽郡如今有多亂,你不曉得嗎?」「
「朝廷拿我們做棋子,指使咱們在反賊窩裡綁走皇帝,萬一這三天等不到朝廷接頭呢?要是在這間客棧一直乾耗下去,你被人騙出去這麼多話,我、我們個個都得完!咳咳咳……」
馬夫越說越激動,咳嗽得像是要將內臟都乾嘔出來。
「這是意外情況。」莊懷沉聲道,「只要正常接應,他都要死了。」
「你這會兒倒是淡定!」
「一個會被反賊綁走的大煜皇帝,」莊懷抱著臂,嘀咕的話像是自言自語,「怎麼會是這樣的。」
馬夫一愣,「你說什麼樣?」
「先走了。」莊懷重新蒙上黑布,聽腳步,「附近快有人經過了。」
「你、你……!」馬夫在後頭干喊,「過來人告訴你!你就是女人見太少了!像他這樣的,和女人一樣,不能信啊!」
莊懷不回頭,道:「聽到了。」
馬夫還在身後不厭其煩地教誨,「隔三差五會死人的這種時候,女人會害死你的!知不知道啊……」
人卻已經走遠了。
……
謝宣倒在客棧床上,真實地思考人生。
這間客棧被包下了,門外有人時刻盯著,說是在坐牢,一點不為過。
被綁了布條的手腕動彈不得,痛夠了後,現今已然麻了一隻了。他與天花板乾瞪眼許久,想自己是否真要命絕於此。
早知道如此,他應該在陳元狩那裡多留一會兒。想辦法找陳淵,叫他去給許琅寄封信,許琅的話,書讀得多,肯定比賈二靠譜不少……
不過,就憑許琅一人……
能與白梟之抗衡嗎?
謝宣想著,不自覺咬上了下唇,緊接著,他又想了不少人,被他一個個否決,等到無人可想時,他又突然意識到,就算方才想的那些人,真有足夠救他的能力,也無法知道他身處何地。
這一路走來,這一群綁匪十分小心,走的不是什麼平坦的地段,一路顛簸,除去方才綁他雙手和堵他嘴巴,從來不曾停車。
突如其來,有人敲響了門。
謝宣被拉回神智,有些恍然,反應過來是敲門的聲音後,這才慢吞吞地說,「沒手開門,想進就進,別和死人客……」
莊懷開了門,手裡拿著木案。
「你們……還管吃管住?」謝宣慢慢直起身,見到來人一身黑衣,手裡端著飯菜,雖說不算豐盛,但在戰亂不斷的華陽郡,實屬難得了。
然而……
管吃管住,不就更像坐牢了?
還是死刑犯坐牢。
莊懷放下飯菜,要直接離開,卻忽然被叫住。
謝宣伸出手腕,給人看綁得極為嚴實的布條。
他會主動求助,確實也是因為餓得不行了,在馬車上他一心想著骨氣,沒吃白梟之為了計策準備的糕點。如今到了客棧,這菜又不是白梟之做的,他沒必要和肚子過不去。
被人害死是不可抗力,自己把自己餓死就是純屬有病了。
下一秒,莊懷上前,蹲下身,一言不發,利索地幫人解綁。
「謝謝啊。」謝宣說,「你比那個綁我的男的,好太多了。」
莊懷拆布條的手一抖。
「對了。」謝宣終於能活動雙手,他立即揉了揉早已僵麻的手腕,一面揉一面輕聲嘶痛,被綁過的地方,紅痕起了好幾道,「你叫什麼?」
莊懷站起身,把拆掉的布放到桌上,往房間各處看了一遍,並無異樣,完成例行工作後,道:「這個問題,已經回答過了,我姓莊。」
「你……」謝宣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相當無措,「是你啊!」
莊懷問:「認不出來?」
想起方才所言,謝宣羞憤得想鑽地洞,「……你們穿成這樣,個個都長一個樣啊。這要如何認?」
「……桌上放了飯菜,皇上慢用。」莊懷默了一會兒,重新組織言語。
謝宣:「這頓……不是斷頭飯吧?」
莊懷:「不是。」
話音落下,人也轉身。
見人要走,謝宣急忙站起身,想拽住對方的袖子,他躺得太久,躺的時間裡情緒起伏又大,腿直起後忽然狠狠一軟,徑直倒到反應不及的莊懷的臂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