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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從何觀起,都能瞧出這位小公子出身名門望族。

    這位在卯時就立在燕雀閣前的小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學士許向學的獨子許琅。

    許琅的手頭一直搖著一把繪有美人圖的摺扇,下一秒,他那副怡然自得的神色忽的大變樣,又將那摺扇合攏塞入胸膛右側的衣襟中。繼而擰著眉頭、雙手覆上了那根離他極近的紅木柱,如做賊心虛般,一面往裡張望,一面又四處觀探。

    他來得極早,燕雀閣里暫且只有進行清掃的宮女,與暫時蹲候在府內桃樹旁眯著眼小憩的兩三名侍衛。

    許琅暗自鬆了口氣,肩膀卻倏然被人搭上,嚇得他踉蹌三步,倒在了硬邦邦的石路上。

    「你、你怎麼走路沒有聲音的!」

    許琅疼痛難忍,又不敢出聲,只能面孔猙獰地呲著牙,足足撲騰了兩下才站起身,好一會兒功夫才從牙縫裡擠出氣音來罵咧。

    起身後,他才瞧見這個差點嚇死他的人竟然是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少年。

    這位少年在白色中衣外隨意披了件赭色寬袖長袍,眉如墨畫,眼若含笑,周身氣質若比天上謫仙。

    許琅心裡一下便自以為是地有了個定論。  

    他自然熟地垂首攬過對方的肩膀,動了動另一隻手的手指,叫對方將耳朵湊近些。

    對方顯然愣了愣,微微挑起眉梢,還是將耳朵貼湊了過去。

    許琅先是嘴裡碎念了些髒話,才終於切入正題,一邊說一邊不忘錘幾下對方的肩膀,完全是一副已經與對方混熟了的模樣。

    「莫非……你也是被你爹強行送來這裡讀書的?大兄弟,咱兩同病相憐啊!」

    「哦?」少年微勾起唇,笑得春風滿面,「你也是嗎?」

    「唉!這個事,說白了還是狗皇帝的錯,非得設什麼學府,本來經過我的各種努力,我爹早就放棄我了!」許琅鬆開攬肩的動作,攤了攤手,頗為無奈,「這下好了!我爹又開始對我的前途有不切實際的想法了。」

    那位模樣貌美的少年聽得眉眼舒展,止不住樂出聲來,然後,又將許琅話里的稱呼像是咀嚼般重複了一遍,「狗……皇帝?」

    一見到同病相憐的夥伴,許琅激動萬分,完全顧不得對方到底說了些什麼,嘴裡的碎碎念一刻也停不下來。

    「今天一大早我就出來了,就為了做樣子給我爹看。待會等人多起來,我就裝頭疼,你呢……到時就裝肚子疼,今日就先這樣辦,等到了明日,我一定能想出一個更好的法子來!」  

    「要不……」說完這個點子後,許琅還嫌不夠完美,拿出衣襟里夾著的摺扇,以其搭著下巴沉思片刻,「我把來這念書的學生通通用錢財收買了,到時一起將這第一天的課翹掉?」

    少年似笑非笑道,「公子出手真是闊綽。」

    「那是自然。」許琅搖了搖摺扇,「我家除了錢之外,就剩我爹天天搗鼓的那些書了。」

    少年又道,「斗膽揣測一番,公子的父親若非是當朝大學士許大人?」

    此話一問出口,許琅樂道,「不愧是與我同病相憐的兄弟,一猜就中!」

    然後,復而又再詢問,「不知兄弟姓甚名誰?擇日不如撞日,我看我們不如就在這根即將承載無數好漢淚水的柱子前歃血……」

    「我叫謝宣,字君儀。」

    少年笑了笑,不假思索地打斷了許琅接下來的胡謅。

    「謝宣,謝宣……」許琅將這名字嘀咕了好幾遍,突然賊兮兮地笑出聲來,神色豁達地搭上謝宣的肩膀,當下又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兄弟,我承認你騙到我了,但在這皇宮裡,關於狗皇帝名字的玩笑可不能亂開,這可是要拉去砍頭的!」

    學府內的侍衛打著哈欠慢悠悠地走出燕雀閣大門,他更是想不到這麼早就有兩個學生到了,可等他看清門前立著的其中一人的模樣後,瞌睡霎時醒了一大半,立即躬下身恭恭敬敬地作揖。  

    「皇、皇上,您怎麼這麼早就一個人來了……」

    「皇上?皇上來了?」

    許琅環視四周,皆是空無一人,心中頓然警鈴大作。

    他僵直著脖子,視線尋著侍衛戰戰兢兢的目光緩慢地挪去,恰好正對上被自己搭著肩膀,面色笑意吟吟的謝宣的目光。

    在此時的許琅看來,此事已然不是砍頭那麼簡單就能解決的了。

    他的眼裡,謝宣的目光好似是在說:我要把你拉去腰斬。

    謝宣昨日心情愜意得很,便早早睡去了。

    因他前段時間作息的緣故,第二日他又醒得極早。

    燕雀閣正式開學的這一天,為許多官宦子弟的家長著想,他又提早一天將這一日的早朝取消了,所以導致今日實在無事。

    時候尚早,連他隨叫隨到的大侄子都還在被窩裡睡大覺。

    思來想去,他便準備先去燕雀閣兜轉一圈,看看能不能在這個時間點就看見一兩位勤奮早起的學生。

    告別現代生活多年,他已經好久沒體會到這種按點上學的感覺了。

    他雖然沒見到勤奮的學生,但起碼見到了勤奮逃課的學生。

    對於許琅這個人,謝宣早已打定主意,必須把他留在燕雀閣乖乖讀上一兩年的書,考不考得上功名另說,首當其要的是切斷他與陳元狩的淵源。

    辰時一到,講堂內,學生幾乎都入了座,跪坐於鋪在長木案下的軟榻上,皆是噤聲不語,等待著教諭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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