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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認出了他,自然不好再多言。
這位身形高高瘦瘦的男子的說話作風與一些狡猾的商人確實並無差異,再加上他中指處戴著的價值不菲的翠玉扳指,謝宣早就猜測他應當是個賺了些小錢的生意人。
這類人見到了賈卿言,也算是小巫見大巫,神氣倏然盡矣。
等男子捧著他今日贏來的一堆白銀,帶著兩位美人落荒而逃時,陳元狩才將手裡的酒壺和酒杯放回賭桌上。
謝宣不經意間觀察到,陳元狩中指指節上的骨骼更加突出了些,這段時日以來,他應當瘦了許多。
「不知這位公子姓甚名誰?你幫了本半仙的朋友,日後你若是有錢財上的需求,本半仙定當會傾力相助。」
謝宣還未與他打招呼,許琅就站起身來,頗為熟絡地與陳元狩搭了話。
「這才一月多,你身邊的男人就換了?」
陳元狩與許琅投來的視線相接不過半秒功夫,就又看了看許琅身後的賈卿言,最後低眸看向謝宣,語氣帶著頗為考究的意味。
謝宣愣了愣,不知對這句詭異的問話作何應當。
一旁許琅心態十分良好,作為這句話里的相關人物之一,他不僅完全不覺得詫異,還聽得興致勃勃。
許琅難得能看到謝宣被堵得啞口無言的模樣,心裡實在愉悅又好奇,順著話茬立馬問道,「這位仁兄,可否與我說說,上一個是誰呀?」
「比你靠譜些,方才那種境況,要是上一個來了,那男人的腦袋怕是別想繼續留在脖子上了。」陳元狩答得十分乾脆,不帶半點猶豫。
陳元狩此人從極遠的遠方而來,前期帶著被偏遠北疆地區的冷風磨鍊出來的一身傲氣。
在他的幼年時期,不和睦的父母伴著不間斷的苦難,使得他的性情也變得有些扭曲。
謝宣對原書的全部記憶里,陳元狩在最初的那段時日裡向來有話說話絕不諂媚,有人賞識他的個性,但也叫他在這座在溫床里滋養出來的皇城吃了些苦頭。
被拉踩一番的許琅頓然興致缺缺,啞口無言。
他坐回凳上,執著地與謝宣又嘀咕了一遍,「到底是誰啊?」
這種並非非答不可,又可能在陳元狩面前暴露身份的問題,謝宣也不想正面作答導致徒添煩惱。
許琅遭了兩次閉門羹,實在叫他感到無趣得很。
他仿佛看到了在燕雀閣時,其他學生齊刷刷回答,他卻一問三不知的情形。
作為賭仙下凡的許半仙,也自然不會糾結於一個小八卦。
他心中認為,謝宣碰到了個如此厲害的舊識,肯定是需要敘舊一番的,就立馬自認頗為識相地拉著賈卿言去別處賭錢去了。
不知是否是強烈暗示下引起的錯覺,謝宣總覺得,賈卿言在離開時,似乎回望了此處一眼。
而且那股辨不清意味的視線,看向的是自己。
「你脖子上的傷好了嗎?」
等許琅離開後,謝宣終於找著機會主動開口。
許琅話多又話密,他完全插不進話。
剛才陳元狩既然言之鑿鑿地提到了不在場的白枝雪,他現在也正好借著這句話與對方假意寒暄一句。
問完話後,謝宣抬首看向陳元狩乾乾淨淨的脖頸,那道傷痕只是簡單的皮外傷,應當早已癒合。
陳元狩信上所寫的話,顯然只是一句隨口的調侃。
這也就是為什麼,陳元狩雖然在信里索要著賠償,卻連一個現住的地方都沒有寫上的原因。
在陳元狩的眼裡,謝宣是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的。
今日一事,陳元狩更是將人情還了個一乾二淨。
他與陳元狩的交情,儘管陳元狩面上表現得還算熱情,但也無非就是萍水之交罷了。
實際看來,他在陳元狩看來不過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還沒有白枝雪在陳元狩的眼裡來得重要。
陳元狩笑道,「好的不能再好了。」
謝宣又在心中思忖片刻,繼而直截了當地開了口,「公子想要賠償,為何不寫上家中地址?」
陳元狩不正面回答,反過來轉移了話題反問道,「你吃過晚飯了嗎?」
問話被截斷,謝宣不免愣了片刻,「……並未。」
「那我請你吃個飯吧。」陳元狩笑了笑,「就當作還人情了。」
謝宣的神色變了變,半晌無法凝神思索出定論。
合著這人情……還沒還完啊?
當謝宣跟著陳元狩來到皇都客棧的一處座位坐下點菜時,他心裡不免感慨,那碗湯圓當真是升值了百倍不值。
陳元狩在離開平天樓時就揭掉了那副灰色面具,謝宣在此時才終於看到,陳元狩眼角下有了道不久前的新傷,大概有兩寸長。
傷口剛結了傷痂,還有些紅腫,像是被人用刀具劃傷的。
見謝宣一直盯著他的臉,陳元狩調笑道,「有這麼好看嗎?」
「……沒有。」
思路突如其來被打斷,謝宣來不及做出對這句調侃應有的正常思考,就下意識就接了話。
謝宣原本在思索原書里是否有寫到這傷疤因何而來,原書的男主角就突然與他說了話,
他怔愣著開口又迅速移開了視線,倒還真像極了看對方的臉看呆後試圖欲蓋彌彰的樣子。
所幸陳元狩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任何一句話,反而轉口問了問謝宣想吃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