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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如此,謝宣依舊感受到了對未知的一切逐漸蔓延至全身的不安。

    謝宣問道:「我不曾在書里看見過姓元的名字,也不曾在來到這個世界後聽說過,這又是為什麼?」

    韓迦南留了半碗酒未喝盡,聽到這話後,他忽的嗤笑了兩聲,「皇上,這句話你不該來問我,應當去問問朝廷的史官才對。」

    一時之間,謝宣心中閃過許多畫面,他不自覺攥攏了膝上搭靠著的手指。

    韓迦南又開口道:「他們讓世人遺忘了他,才是真正殺死了他。」

    謝宣思忖許久,問道:「你的心愿是什麼?」

    「我曾經自以為是地覺得,我與風光無限的大將軍交友,家道中落也就不會落到我頭上。於是我比任何人都更忠於這段友誼。」韓迦南緩聲道,「家道中落後,只要我願意離開皇城,我就不至於落得今天這樣的境地。可我的朋友冤屈死在牢里,史書抹去了他的名字,所以我就想,在這座皇城裡,但凡多一個人能記得他的名字,這一切終究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當我這麼做了之後,我發覺我被這本書耍得團團轉。」

    說到此處,韓迦南的語調才終於帶上了真切的憤懣,像是一個積怨已久的人終於找到了發泄口。  

    「我來到這裡後,我每時每刻都想著隨著自己的心意去做,不要去做書里的韓迦南。」

    「我做了那麼多事,可書里只寫到了韓迦南的兩件事,於是我只要做了這兩件事,我就真的成為了這本該死的書里寫的那個韓迦南。」

    寒風從缺漏的房門刮入,激得燭火搖曳。

    謝宣抬手擋住桌上那盞快被寒風颳滅的燈柱,使燭火的瘋狂曳動停歇。

    他不曾見過老者在自己面前憤懣或失態,他頓然有些手足無措,躊躇良久後,低聲寬慰道:「我知道你不是。」

    「我有心愿未了。」韓迦南低著嗓音說了前一句話,繼而呢喃道,「我必須找到故友的屍骨,讓世人都記起他的名諱,在死前與這本該死的書再抗爭一次。」

    韓迦南的這句話一講,也就又回到了這個問題。

    謝宣問道:「他的名字是什麼?」

    韓迦南凝聲應道:「陵雲。」

    謝宣愣了愣,「是哪兩個字?」

    韓迦南斂息屏氣,在桌上以指比劃著名寫出了這兩個字。

    謝宣努力回憶了一會兒,忽然道:「我見過這個名字。」  

    韓迦南不說話,卻用懇求回答的目光望著謝宣。

    謝宣沉聲道:「在薛書仁的府邸里,在他兒子寢房中擺著的一幅奇怪的畫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的雙更里會有親親的。

    第62章 交友

    「是、是什麼樣的畫?」

    韓迦南的面上顯著焦急, 他咽了口唾沫,說話間呼出了濃烈的酒氣,渾濁的眼珠子清明了許多。

    謝宣擰了擰眉, 他先前覺得這幅畫在其他畫中顯得很突兀, 因而認真觀看過它,他仔細回想了一下畫上的細節,凝聲道:「畫上繪著寶劍與戰甲,只用了線條勾勒細節,筆法很成熟,應當是張設計圖。」

    聞言, 韓迦南垂下了頭, 像是在思忖些什麼。

    謝宣疑惑道:「這幅畫……難不成是薛書仁畫的?」

    「不是。」韓迦南搖了搖頭,「這幅畫應當出自當年宮廷里最好的畫師之手。」

    「畫師?」

    「她是位值得世人敬重的女子。」韓迦南低聲道, 「與我的故友一樣,她也姓元。」  

    韓迦南繼續道:「陵雲自幼喪父, 母親再嫁後,僅剩這座府邸與府邸里的下人陪著他。他在年幼時途徑窮鄉僻壤,撿回了一個快要餓死的瘦小姑娘, 認她做了妹妹, 給她起名叫元昭。」

    「她幼時就喜愛繪人, 後來又拜師學畫,不滿十六就進宮做了畫師。」

    話語間有了一段良久的停頓, 謝宣確信自己同樣不曾聽說過這個名諱, 用頗像陳述的語氣發問道:「可她也在皇城裡被人忘記了?」

    韓迦南愣了愣,好半天才點了點頭, 「我在這皇城裡思憶舊事, 抵不過一位比我年輕了五六歲的女子英勇, 她在牢中被人釋出,又拖著孱弱病重的身體躲避追兵,一路逃向了北面。」

    「陵雲少年時想去定北道看一看,她求人贖回了他的佩劍,代替他去了北方。」話說到這兒,韓迦南以手掩面拭去講述時羽 熙無法自抑流下的淚水,本就蒼老的嗓音好似又蒼老了十歲不止,「老鄉對不住,叫你看到這副失態又難看的模樣。」

    「無妨。」謝宣說的是實話,與其說韓迦南對不住他,不如說韓迦南的話正在一句一句點醒他一直以來的困惑。

    「我本來抱著她還活在世上的僥倖,直到我看到陳小兄弟畫給我看的他抵賣出去的佩劍。」韓迦南啞聲道,「我才知道她在定北道嫁了人又生了孩子,她的病在荒蕪的北方得不到醫治,不滿三十就死去了。」  

    「這……」謝宣一時說不出話來,韓迦南所言的後半段,字字都說的是書里落魄武學世家的秦小姐的劇情。

    如今在他的話中,這個人不叫秦七溪,而是叫元昭。

    「元昭什麼也不知道,她懷著孤勇獨身前往定北道,頂替不願出嫁的世家小姐嫁給了陳尋義。」

    「她年少時與我傾訴過,她不會有喜歡的男子,更不會成婚。她只想一直陪著兄長,與畫筆過一輩子。到了定北道後,她在牢里飽受酷刑染上的重病沒有任何的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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