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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宣愣在原位。
他只管胡謅,沒想到竟聽到閻王感慨出「可憐」二字……
好似有嗖嗖冷意蔓延上脊背,錐心寒骨。
「但皇上也該往好處上想。」趙徹話鋒一轉,嘴角微揚,「丞相要死了,與你有仇的朝廷還有幾日可活呢?」
靠……
這才是真正的一肚子壞水啊!
他大言不慚一頓胡講,裝傻不成,倒變成了謊話精。
趙徹起身,走近了,低躬下身子,與謝宣挨得很近:「皇上與四方結仇,想來無處可去,更該隨我同行,不是嗎?」
如此糟糕的危險距離,除去面面相覷,他甚至能感受到趙徹的呼吸聲,很平穩,似乎從來不曾為任何事動盪過。
謝宣呼吸一滯。
待到趙徹直了身子拉開距離,往門的方向走,他才尋回正常頻率的心跳。
「要去哪裡?」他叫住他。
此行究竟往何處行路一事,是他先前最為關心的事。
趙徹回過頭,言簡意賅:「晉安郡。」
第101章 陰差陽錯
規矩度過兩天, 到了今日,屋外出了太陽,謝宣開窗探望, 道路平靜, 只剩風捲走枯葉的聲音,其餘的,則什麼都聽不到。他心中雖早有猜想,但也是今日才真正意識到,這處已經許久不曾來過新人了。
退房的住客很多,這幾天裡, 一聽到走道傳來沉甸步履音, 謝宣便知曉,又有人離開了。
隊伍即將啟程, 客棧又快變作空房,趙徹不再刁難謝宣, 囑人給他找了幾件衣袍,面料雖稱不上好,卻是華陽郡難得的品次了。這麼一來, 他總算有了自由行走的時機。
吃過晚飯, 屋中點了燭火, 謝宣靠椅歇息,身旁立著一男子, 板正立著, 一動不動,視線卻始終不曾離開他。
鄰房在吃酒划拳, 動靜不小。
近日事端諸多, 趙徹分身乏術, 遣了一小隊兵馬住入客棧。
對面一動不動的木頭人,負責的任務便是看管他。
謝宣將手臂搭在前胸,目光悠悠地瞥過去。
木頭人巋然不動,看管他的那雙眼,連眼皮子都不曾抬動一下。
他屁股一抬,作勢要站起。
「趙統領吩咐過,無事不得外出。」
這下,木頭人終於開口了。
心說這台詞聽著怎麼這般膈應耳熟,謝宣忍不住問:「他只說了這一句?」
精兵訓練有素,一點不為閒談分心。
謝宣的話題剛開了道口子,什麼花招還不曾使,木頭人油鹽不進,乾脆置之不理,將謝宣的話當做了耳旁風。
謝宣當機立斷,道:「我要出恭。」
「這是今晚第三次了。」後者顯然不肯放人。
想起前兩回,謝宣嘴角一陣抽搐,能忍則忍,他另闢蹊徑:「鄰房划拳的,是你同事嗎?」
木頭人猶豫一會兒,回了聲是。
謝宣得寸進尺地問:「趙統領在客棧中嗎?」
木頭人不知他主意,點了點頭,只管老實回答:「在的。」
「這聲兒太鬧,吵著我睡覺了。」謝宣抬指,揉在太陽穴方位,「既然趙統領在客棧中,就麻煩小兄弟幫忙去通報,叫他們安靜一些。」
「這……」
「若是小兄弟不願,我自己過去找趙統領也無妨。」
這些天精兵安定下來,趙徹又連著幾日夜晚不在房間,想必精兵會在夜間舉行例會,整個客棧里,最不該聽會議內容的就是謝宣,這木頭人再執拗看好謝宣,也萬萬不可攜煜朝皇帝去反賊例會轉悠。
謝宣就是看準了這點。
果不其然,男子面露難色。
鄰房吃酒划拳的混子,能在要緊關頭還散漫著,職權肯定在普通士兵之上。男子若是貿然叫他們停下,應該會遭一頓臭罵,往後還免不了要被穿小鞋,得不償失。
帶著煜朝皇帝前去找趙統領的方案已經被第一個否決,只剩下兩個回答,一個正合對方心意,便是他獨自前往,留下小皇帝一人在此。
還有一個最為簡單,便是乾脆不允。
這麼想著,男子已然想好了拒絕的說辭。
誰知小皇帝笑著,抿抿唇道:「可否隨我下樓,與掌柜打聲招呼,換間相對安靜的房間。」
……
不知旁屋喝到了第幾輪,門外酒氣熏天,謝宣抬袖捂鼻,抬腳向前。
那木頭人當然堅持不懈跟著他,只是到了半敞的門口,被人叫住。那人身形較壯,滿臉通紅,明顯喝高了,他兩個眼珠子轉悠著,入目皆是重影,盯不到一處去,手指顫悠,好像握著什麼東西。
「方守!」他身形搖晃,叫喚的聲兒卻中氣十足。
木頭人停了步子,恭恭敬敬,向一個坐都坐不穩的酒桶行禮:「郭老有什麼吩咐?」
謝宣不情願地跟著停下來。
對方每次路過此處,緊張的狀態他都看在眼裡,可他也沒想著這裡頭划拳賭博的人竟這般有威懾力,光看這些士兵的態度,似乎地位不在趙徹之下。
不算上這個郭老,屋內攏共六個士兵,倒酒的有,添肉的有,再看此人面前滿堆的賭籌,餘下四個,應當是負責故意輸給他,逗他開心用的。
「方守,你今日這是出來第幾回了?」說著,這位「位高權重」的酒桶慢悠悠把手移開,謝宣終於看清,那是個賭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