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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元狩原先緊擰著的眉頭動了動,沒做反抗。
這兩位脾氣都極差的大爺同處一室,謝宣管得了一次,卻不一定管得了第二次,他更加覺得此地的確不宜多做久留,正準備出言意欲離開賈府。
這麼想著,謝宣站起身,正要說辭別之詞。
正室門外,府門旁看守的家丁急急跑進來。
詢問何事後,那位家丁欲言又止,結結巴巴地說門外有位姑娘想求見老爺。
「與她說老爺不在,讓她改日再來。」賈卿言坐回了椅上,正繼續塗藥,嘶痛聲將在嘴邊,被這家丁大驚小怪的動作打擾到後,神色也有些不悅。
家丁弓著身,「那位姑娘的袖中藏了匕首,挾持了一位剛從街市買香薰回來的侍女……」
賈卿言沉著面孔,揚眉道:「你打不過一位姑娘?」
家丁窘了一下,跪地時放在膝上的粗糙手指直哆嗦,「那位姑娘很厲害,小人身手的確不及她,但、但……」
「什麼」
「她、她說她姓宋。」
姓宋。
這兩個字一說,謝宣愣了好一會兒。
謝宣先給陳元狩使了個眼色,坐回了原位。
他看向剛塗完藥的賈二公子,伸出手掌遮了半邊臉,輕聲道:「叫她進來。」
賈卿言不解地望著他,「密院剛在皇都客棧殺完人,丞相之女就來了,顯然是來挑釁的。」
與不了解朝政官臣的榆木腦袋懶得多做解釋,謝宣索性放下手,揚高音量道:「我認識她,她對我不錯。」
聞言,家丁抬起眼,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
直至見到二少爺順從地點了點頭,衝著他向門外揮了揮手,他這才站起身跑向了府門。
陳元狩於此時在謝宣身邊的寬椅上坐下。
謝宣扭頭抿著唇擺出個哀求的神情,眨了眨眼,與他一字一頓做了口型:再等一等。
陳元狩喉嚨緊了緊,一時忘了言語。
過了一會兒。
一位身穿翠綠羅裙、煙眉月眸的女子款款而至,動作姿態里盡顯世家小姐的禮數,只是低眸一望,生著細繭的手指還捏著匕首的刀柄。
宋箐環顧一圈,先向謝宣的方向彎身施了禮。
「民女拜見皇上。」
此處是皇宮外,難得有對謝宣仍保持恭敬禮數的人。
宋箐如今的身份是朝堂大將軍的家眷,她一人來此,舉手投足卻異常從容。
行完禮後,宋箐把目光落到陳元狩身上。
照理來說,她活了個二十來個年頭,對皇城裡各種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有所耳聞,但凡聽聞過的,都因她父親的緣故見過樣貌。
但是眼前這個在她看來素未聽聞、素未謀面的少年,如今卻坐在當朝皇上的身邊。
少年的周身氣質給人的感受不像是尋常皇城人,甚至是不像尋常人。
「不知這位公子是?」
宋箐望著陳元狩,眼色淡如白水,絲毫未懼。
謝宣連忙道:「他姓陳,是我結交的朋友。」
「不……」
半個字沒講完,預料到不妙的謝宣慌忙伸手,陳元狩又被堵住了嘴。
白皙冰涼的手指使了狠勁扣著陳元狩的臉,謝宣連表情都在咬牙切齒地用勁。
在轉頭看向宋箐時,謝宣的神情翻書般全然變樣,唇邊揚起了一個狀似和善的笑,虛情假意地解釋道:「他是個啞巴。」
把話說完,謝宣又回頭睨了陳元狩一眼,瘋狂使了眼色,大致意思就是在罵他不懂場合地亂講話。
陳元狩神色不變,看似聽從命令一言不發,心裡卻早起了壞心思。
他抬起手,把覆在他嘴邊、並在一起的手指用技巧輕輕鬆鬆掰扯了下來。
劍繭的觸感傳至掌心,在二人的寬椅間隔的空隙里,謝宣被握住了手。
謝宣徹底怔住,下意識地縮手,卻縮不回來,反而被握得更緊。
他急忙抬下另一隻寬袖遮住了被迫緊牽著的雙手,想罵登徒子卻難以啟齒,最後只能與陳元狩板著臉做了口型:把、手、放、開。
陳元狩與他眼對著眼,神情淡然地一如既往,一點也沒覺得此事害臊。不僅動作絲毫不動,而且連話也不說了,仿佛真要裝啞巴裝到底似的。
宋箐很快看出其中端倪,抿唇笑了笑,柔聲道:「皇上與這位公子,看上去關係真好。」
她一轉眸,又看見賈府的二少爺早已黑了臉。
宋箐轉回視線,對所聞所見已有了一套自己的見解。
大庭廣眾面前跟男子牽手,謝宣早臊到了極點,奮力拔手無果,只得與如今不吃硬的陳元狩好聲好氣地商量,低聲問他如何才能把手放開。
陳元狩沒回話,卻好像在答:我是個啞巴。
做啞巴換牽一次心上人的手,沒有比這樣的買賣更划算的了。
此時,謝宣轉頭瞪了眼看熱鬧的土狗,試圖傳達出「把這個男主角咬死吧」的信息。
這條長大了的傻狗在與謝宣對視後,終於站起了身,看似繞著兩人的寬椅兜轉了一圈,實則偷偷跑去了更遠的一把寬椅旁,枕著前腿眯上了眼睛。
謝宣看得瞠目結舌。
他一面有種被一手拉扯大的孩子背叛了的滄桑,一面還能抽出思維來感慨,這狗傻歸傻,卻挺能看懂形勢,知道兩個人都惹不起,當即做出了逃為上策的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