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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名男子流暢自如地把話說完,博得了不少民眾的認可。
每個動作都被人看在眼裡,四人僵在原地寸步難行。
四處皆圍滿了人,言語嘈雜紛亂,響在耳邊更加彰顯支離破碎,讓人的煩躁情緒逐步愈演愈烈。
在陳元狩的手抓緊劍柄的那一刻,謝宣伸出手,握住了他握劍的手。
陳元狩愣了愣,回過眸。
謝宣同樣看著他,下一秒,輕輕搖了搖頭。
不待多久,人群里又有聲音交頭接耳。
「聽聞周府的周常公子就是來這家客棧赴約,之後就沒了消息,剛才密院進過客棧,帶出來的就是周公子的屍體……」
密院進了客棧。
謝宣搭在陳元狩手掌上的手指略微攥緊了些,慘白的皮膚比尋常涼了更多。
須臾間,陳元狩反握住了他的手。
自家客棧被朝廷機構闖入,賈卿言面色更冷,向著人群里說話之人,抬聲問道:「赴約?」
後者心感畏懼,很快點了點頭。
「周府如今上上下下都在尋這位周公子,據說周公子上午時收到了一封信,約他在皇都客棧會面,聽下人說,周公子一見到信,連是誰送來的都不曾告知於任何人,立馬跑來赴約了。」
話音未落,又有人道:「我認得這位周常公子,他行事做人向來溫吞謹慎,這究竟能是誰送來的信,能叫他這般著急……」
「莫不是心上人送來的信?」有女子揣測道。
當即有人否決這一猜測,「姑娘有所不知,這位周公子是皇城一帶遠近聞名的書呆子,你跟他談女子,他和你談詩詞歌賦,你與他論婚嫁,他和你談國法兵法……這樣的朽木腦袋,一時半會兒呀,開不了竅!」
「各位、各位靜一靜,聽我說一句!」方才起調的男子不知何時站到了客棧石階高處,向身後瀟灑地甩了甩袖口,「我可聽說,給周公子送信的啊……」
「是誰?」
這次,是謝宣在人群里開的口。
男子與謝宣對上目光,因他出眾的樣貌略有失神,為求表現,舉手投足便做得更浮誇,他眯了眯眼,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是……當朝聖上!」
謝宣徹徹底底怔住了。
宋箐厲聲喊道:「你胡說什麼?!」
「草民也不敢公然犯上,無憑無據的話也不敢拿來散播。」男子笑了笑,「這位姑娘剛到此地,所以不清楚狀況,就在不久前,朝廷的密院派人來過了……」
愛出風頭,說話還拖泥帶水。
謝宣對此男子在心中做出了評價。
「此話已經有人說過了,然後呢?」謝宣問道。
他心裡忍不住冷笑,的的確確是來過了,不僅來殺了人,下一趟竟然連屍體也不放過。
因謝宣不加掩飾的不耐煩,男子窘了一下,講話語速變快了許多。
「我與一位來客棧的密院之人是舊相識,他告訴我,他們從周公子身上搜刮出了一封信,信里千真萬確是皇上要約他會面。」男子道,「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密院怎會做擅自揣測聖上之事?」
「放你的狗屁!」賈卿言怒不可遏,揪住了男子衣領,「改姓宋的密院能有多正大光明?皇都客棧死了一地人,他放著別人不查,就只揪著一個死讀書的書呆子不放?」
男子被嚇得縮了縮腦袋,神氣的面貌也徹底不見了蹤影。
「這、這位公子,我可不會打架!況且周常公子可不只是書呆子……燕雀閣的終考成績已經在皇城懸掛出來了,你、你大可跑去看看……這位周常公子,考、考的……可是第一名!」
賈卿言的動作頓在原地,「……你說什麼?」
「榜二是大學生許向學的兒子,聽、聽說他一直想做丞相,又與皇、皇上交情甚好……」
……
細長的利劍出鞘,頃刻間搭到了男子脖頸。
將他們擁堵在石階下的人群神色慌亂,瞬時喊叫著退後幾步。
謝宣不再看身後亂象,一路沿著客棧石階向上。
被暴力鑿開的客棧大門在傍晚的冷風裡吱呀作響,鎖鏈晃蕩兩下,露出了無人無聲的客堂。
血流滿堂,盡顯蒼涼。
謝宣先所有人一步,快步走進了客棧。
偌大的客堂里,只剩下觸目驚心的血跡與前櫃旁雙目發黑的屍體。
靴底踩上了血印,手指絞緊了衣袍,謝宣已經說不出話來。
剛一進門,宋箐沉聲道:「周常並沒有考到榜首。」
燕雀閣四次成績里,這位名叫周常的學生,每回都名列前茅。
他奪得榜二並不稀罕,可在期盼宋邵欽奪得榜首的宋忠興眼裡,周常最後的好成績就顯得格外礙眼。
宋箐又默了片刻,與周身的環境一道靜下來。
「皇上與許公子,都不該承擔這樣的謠言。」
沉默良久,謝宣終於尋得了自己的聲音,「可它已經發生了!朕作為一國之君,誰會相信朕比皇城百姓還要更晚一步知道燕雀閣成績?」
「朕徇私枉法,約周常在客棧中見面,暗中派人殺掉他。」謝宣回身看向宋箐,「他們不都已經這麼傳了嗎?」
宋箐對上他的目光,視線不偏不倚,凝聲道:「我們還有機會。」
謝宣愣了愣,「什麼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