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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既像神志不清又像內心剖白的話,趙徹悠悠笑了一聲,情況明明如此危急,他喉嚨擠出的笑,竟是愜意的:「我抱著你,帶你下去。」
謝宣反應過來:「劉福是你殺的?」
「不是。」趙徹說,「提前殺人嚇你嗎?我不做那麼無聊的事,殺人一事,我向來做得光明正大。」
說得這般冠冕堂皇,這種事到底有什麼可得意的?
深感四面危機重重,謝宣加快語速道:「劉福不是你殺的,那是誰殺的……還有那把箭,為什麼朝著你來,是、是怎麼一回事?」
門後傳來刀劍聲,愈發臨近,像是下一秒便會有人闖入,將這房間裡頭的人大卸八塊。房間內是極暗的,開了窗,也只有一點月光能透進來,趙徹立在光亮處,他是謝宣視野里唯一能看清的人。
好像碰到什麼為難事一樣,趙徹竟嘆了口氣,下一秒,橫抱起了謝宣。
謝宣想掙扎,他冷不丁道:「抓緊了,跳窗不能只用腿,我抱你只能用一隻手。你要是抓不緊,可就粉身碎骨了。」
這招對謝宣很受用,他立即不敢動了。
趙徹單手翻上牆,道:「抱緊點。」
謝宣正猶豫不決,不知如何定奪,他又說:「待會兒摔死了不關我的事。」
強買強賣啊!
在謝宣環緊趙徹的脖子,被他帶著跳窗時,簡直恨透了自己是個惜命之人。
想像中的摔跤並沒有發生,趙徹武功極好,他們穩穩落了地,屋外要亮上許多,前方有一駕馬車在等候,馬車旁有一士兵,穿了一身黑,快要融進黑夜。
兩人姿勢實在太過彆扭,誰也不想大晚上被一個男人橫抱著,又被另一個男人圍觀,既然活著落了地,謝宣不由分說想要掙脫,趙徹感受到他的抗拒,也不強留,不再抱他,將他放下了。
謝宣急道:「到底怎麼回事?」
「有叛徒。」
「誰?」
趙徹笑了一聲:「我。」
什麼沒頭沒腦的話啊?
謝宣還想再問,卻沒空再問,士兵已經將馬車的韁繩遞到趙徹手中,趙徹坐到駕車的位置,朝著未上車的謝宣,竟叫了聲他的名字。
在謝宣記憶中,這可是這個閻王爺第一次喊他名字,在先前,趙徹一直陰陽怪氣地喊他皇上,謝宣身陷囹吾,再不滿,也只能生生悶氣,在心裡詛咒趙徹吃飯噎死。
謝宣思緒往別處飄,趙徹的下一句話卻把他拉了回來。
趙徹瞧著他:「還需要我抱你上來嗎?」
他頓時一陣惡寒,立馬拒絕:「不需要。」
等到他上了車,在車廂內坐穩,車沒有立即動起來。猶疑時,他聽見抽刀聲,緊挨著的聲音尤為奇怪,仔細聽辨,是極痛苦的哀嚎,像是想喊,卻喊不出口。他眼皮一跳,拉開車簾,那士兵在他眼皮底子下倒了地。
一柄長刀穿透了他的脖頸。
而趙徹左腰的刀鞘,空無一物。
待到馬車走了二里,謝宣開口:「他在救你,你為什麼殺他?」
趙徹問:「誰?」
「你方才殺的人。」
趙徹哦了一聲:「我不信任他。」
謝宣又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人要殺你?」
「趙述。」趙徹說話的語氣,像是在回答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他想殺我。」
「他想殺你?」謝宣警惕道,「……也想殺我嗎?」
趙徹竟真的作勢思索起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據我所知,趙述並不想殺你。」
他回答得理所當然,頗有流氓作風,謝宣竟聽笑了:「你是想將我綁上賊船?」
趙徹也笑:「小皇帝,方才跳窗的時候,我可救了你一命。」
怎麼會有這麼算帳的?
謝宣心中想著,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真的說了出口:「你要是早告訴我他們只殺你一人,我壓根不會跟著你跳窗。我不會武功,你逼我跳窗,無異於置我於死地。害我又救我,頂多算兩者抵消,可算不上什麼救命恩人。」
他們要殺趙徹,自己簡直求之不得,跟著逃跑算怎麼回事。謝宣懊惱極了,但也知道自己根本逃不出這位閻王的手掌心。
「不過車都上了,論這些也是無用。」謝宣又問,「趙述為什麼要殺你?」
「軍中一直有一半是他的人,時刻監視我,監視我是否有異心。」
謝宣順著詢問:「你有?」
「準確的說,所謂的有異心,是我刻意製造出來給趙述看的。戰敗後遲遲不肯退兵,與白梟之結盟,以及……」趙徹此時倒是認真答他的問題,一件件數出來,像是換了個人,「將他瞧不上的郭銳好吃好喝供著。說回來了,我們逃了出來,這位郭大人可就慘了。」
劉福。
郭銳。
這些在原書中不該早早死去的人物,竟都在今日斃命了。
「軍中有一半是趙述的人,那還有一半是你的人。」謝宣拉開車廂側簾,馬車走得極快,他已經看不見客棧了,「既然如此,你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什麼樣的地步?」
「一個人落荒而逃。」
並且還要捎上無辜的我。謝宣一肚子氣,在心中默默補充道。
趙徹笑起來:「被你這樣一說,好像是有些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