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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問的不是這個。」賈卿言當即否認道,「陳元狩做出這樣與自殺無異的行徑,卻還能安然無恙地在皇城待到今日,皇上一點不覺得此人可怕嗎?」
日日都要回想一遍陳元狩在原書里有多可怕的謝宣懶得應答這句話,他低聲道:「此處是宮外,別叫我皇上了。」
賈卿言默了半晌,簡單應道:「好。」
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後,謝宣又自嘲道:「最不把我當皇上的,先前責備我時還管我叫皇上呢。」
謝宣輕吸一口氣,車廂內漂浮著很濃重的酒味,縈繞在他的鼻尖。
伴著這個味道行了一段路後,謝宣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也被這酒味熏得有些不靈光起來,他努力思忖了一會兒,接上了自己的上文。
「在這之後,還不是一聲不響就把我關在了皇宮裡。」
「白梟之本就是個卑鄙的小人。」
「……誰說的?」謝宣愣了愣,連腦子都清明了些,心說賈二公子此時怕不是在寬慰他吧。
賈卿言回答道:「我爹。」
謝宣忽然在車廂中笑出了聲,「賈二公子,你這一日究竟要提多少句爹。」
「他一天與我講的話都能記成一本薄書冊,我也遇不到其他人,自然只能講他。」賈卿言對此倒是頗為坦然,沒有半點羞惱的意思。
謝宣明知故問道:「他是誰?」
「我爹……」第二個字剛到嘴邊,就登時變作了氣音,賈卿言隨後出口的下一句話,語調都莫名變得有些焦急,「這可是你自己問的。」
「是的。」謝宣對此坦然承認,言語裡隱約要憋不住笑意,「確實是我問的。」
在調侃完對方後,謝宣忽然覺得,這個時常掛著苦大仇深臉的賈二公子好像也並非真的不近人情。
他遇到的賈卿言不過也才十六歲,而書里的賈卿言與陳元狩結識時,已經是滿了十八歲了。兩年前的賈卿言與兩年後的賈卿言相比起來,有許多差異倒也在情理之中。
賈卿言兀自尷尬了半晌,他總覺得這個小皇帝好像有好幾副面孔。
上次與小皇帝見面時,賈卿言還覺得他與那些虛偽的宮中之人並無分別,在拒絕了他的請求、又得知他的難處後卻仍要勸說他入朝為官。
不過今日一見,他就轉變了許多看法,方才小皇帝提到白梟之時,他甚至覺得對方有些可憐。
但也只是一瞬的想法,他很快就自覺荒謬無比地將其拋卻在了腦後。
他以為這一路都會沉默著行完時,忽然就聽得車廂內坐著的小皇帝慢悠悠地輕聲詢問道:「我能喝壇酒嗎?」
賈卿言愣了愣,「你喝過酒?」
謝宣努力回憶了一下,他在重生前的確是喝過的,卻也不常喝。至於進入這句身體後,他確實至今滴酒未沾。
可賈卿言這種問法,叫他忽然起了身為男子應有的勝負心。
謝宣應道:「當然喝過。」
「那也不能喝。」
「……為什麼?」
「這一壇酒喝下去。」賈卿言緊接著反問道,「你是要我抱著你回寢宮嗎?」
「不能背嗎?」
賈卿言的眼皮跳了跳,「這是重點嗎?」
這個小皇帝,怕不是聞著酒味就能醉吧?
「賈二公子。」車廂裡頭的語氣又突然變得正經了些,「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不能。」
「……」這不加遲疑的拒絕叫謝宣頓然語塞了少許功夫,「你不答應的話,我就把旁邊的酒罈全砸了。」
「砸吧。」賈卿言淡淡道,「如果你想與我爹見一面的話。」
「……」謝宣只覺得對方怕不是木頭成精。
賈卿言問道:「還有招嗎?」
「賈二公子與許公子的關係很好吧?」
「不怎麼樣。」賈卿言答得極快,「今日送完你後就正式決裂了。」
謝宣感覺自己被耍了,「你只是想拒絕我吧!」
這算什麼?拒人者人恆拒之?
「知道就好。」賈卿言直截了當地承認了謝宣所言,不知為何,明明隔著車簾,謝宣卻好似能看到對方陰謀得逞後的揚起的得意的笑。
謝宣縱使心中有萬般不滿,也只得屈服於此,他所要懇求賈卿言的事情,對於未來的他來說,幾乎是最為重要的頭等大事。
他心中一橫,壓著嗓子輕聲細語道,「賈二公子……求求你了。」
許久都沒有回應,賈卿言那邊像是被嚇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謝宣不死心,接著叫道:「賈少爺?」
還是不吭聲。
謝宣試探著又開了口,「賈哥哥?」
依舊沒吭聲。
謝宣無語凝噎了一會兒,再次變換了稱呼,「卿言哥哥?」
這一次,車外很快傳來近乎惱羞成怒的聲音,「到底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麻煩事。」謝宣笑道,「要是以後陳公子回到皇都客棧里了,卿言哥哥能不能幫我隱瞞住我的身份?」
賈卿言默了兩秒,應答道:「……換個稱呼就能。」
謝宣心中求之不得,「多謝賈二公子。」
得到賈卿言的保證後,謝宣心裡頓覺穩妥許多。性格與家庭教育使然,賈卿言絕不是會違背諾言的人。
「賈二公子覺得陳公子何時會回來?」謝宣稍微放下心來後,反倒有了閒談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