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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變得昏庸無能,開始不理朝政,整日花天酒地,沉迷後宮。也就是在此時,他舉辦鬻皙了秀女大選,選了謝宣的母妃進宮,又立她為貴妃。
由於老來得子,老皇帝對謝宣很是溺愛,溺愛到了不被任何人理解的地步。
謝宣一出生,老皇帝便立他為太子。
在謝宣的母親不幸病逝後,老皇帝更加溺愛於他,在被太醫診斷出重病時,便已經早早寫好了傳位的遺詔。
如此溺愛,在已經被老皇帝搞垮的朝政上,不再是恩賜,而是一道枷鎖。
老皇帝駕崩的今天,就是謝宣被這枷鎖困住的第一天。
遺詔上特意囑咐,要謝宣在先皇駕崩的次日舉行登基大典。
朝中有許多與民間起義軍私通的勢力對皇位虎視眈眈,老皇帝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
他在最昏庸無能之時都能將全部權力牢牢地握在他手裡。
早些年他是明君,這天下便昌盛繁榮,後來他改做昏君了,這天下就被他搞得烏煙瘴氣。
謝宣根據遺詔將老皇帝埋在華陽郡。
在穿書前,光看書頁上的文字,他難以理解老皇帝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在老皇帝還是個毫無權勢又不受寵的三皇子時,他的父皇因他執意要在國庫空虛時大規模賑濟因洪災受冷挨餓的華陽郡災民,被軟禁在華陽郡整整兩年。
後來老皇帝靠弒父弒兄做了皇帝,又流放無辜的弟妹,文人墨客多的是罵他大逆不道的人。
可他登基後又將這天下治理得極好,文人不喜歡他,百姓卻喜歡他。
謝宣不理解老皇帝為何而瘋,可他確實是個背叛了全天下的混蛋。
他頭戴冕冠,身穿華服,望著侍衛們將裝著老皇帝屍體的皇棺搬離這皇宮,還將搬離這座老皇帝窮盡半生抵達的皇城。
謝宣心想,他也就混蛋到這裡了。
在這十年間,謝宣很少去思考他作為一個穿書者,究竟能不能算是老皇帝的兒子。
但他依舊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一切屬於太子的榮華富貴。
老皇帝生病後,時常用他粗糙的手緊緊挽住謝宣那雙一瞧便知從未吃過人間疾苦、白皙嬌嫩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念念叨叨:朕的宣兒還沒長大呢,怎麼就快要做皇上了。
謝宣凝視著老皇帝含淚的渙散雙眼,他早在死前的一年前便時常神志不清,被噩夢驚醒後便吵著鬧著要見謝宣。
他會一遍又一遍地問身邊的太監,宣兒是朕的太子嗎?朕的太子是不是宣兒?
緊接著便要傳謝宣進宮見他,不見到謝宣的臉便睡不著覺。
每次只有確信了謝宣仍是太子,確信他操勞半輩子的皇權會落在自己最寵溺的小兒子手裡,老皇帝才能安心睡著。
他早已不是個好君主,可他卻是個好父親。
他待子女都極好,待謝宣更是超乎尋常的溺愛。
謝宣會想,老皇帝當年或許也是個好哥哥、好弟弟、好兒子。
日日夜夜驚醒老皇帝的噩夢裡,是不是就有那些被他殺死的父兄,被他流放的弟妹的身影。
他們會在夢裡喊他什麼呢?會在地府里等到老皇帝終於下地獄嗎?還是早已放下仇恨投胎轉世去了?
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謝宣在先皇駕崩的次日低調繼位,應書中情節,心中一直掛念百姓的太子繼位後,為了節省國庫的開支,將需要極大開支的登基大典取消了。
新皇繼位,改年號為順安。
雲康末年結束了,但順安初年才剛剛開始。
朝堂上虎豹豺狼橫行,安的是奪權的骯髒心思。
民間反抗的聲音只增不減,形同燎原之勢,要燒光煜朝的一切,去建立一個新的朝代。
與此同時,煜朝剛剛繼位的少年君主謝君儀,正在皇宮的花園裡攀樹捉貓。
但他卻遇到了相當窘迫的局面。
衣袍的衣擺勾住了樹枝,破了道不小的口子,卻仍舊扯拽不開。
謝宣一時之間如同騎虎難下。
站在枝幹最高處的白貓眯著眼舔了舔軟爪,像是在嘲笑兩腳生物的愚蠢。
謝宣幼年時,先皇就找了朝中戰功赫赫的白將軍的大兒子白枝雪做了謝宣的習武老師。
進宮後,白枝雪見太子長了一副拿不動刀耍不動劍的嬌弱美人樣,一下子便不知該如何教學,反而連謝宣握個劍都要大驚小怪地叫他放下。
白枝雪這個人在《通天》一書中的著墨並不多,但卻是個相當討喜的人物。
因他有勇有謀,在被起義軍破開的皇城中戰到了最後一刻,最終被俘虜。
陳元狩欣賞白枝雪的氣魄,主動給了他一次另擇賢主的機會,並且願意讓白枝雪在新朝中擔任原職。
白枝雪同樣為陳元狩的氣量所動,最終同意依附於新朝。
稱得上是一段戰亂中的佳話。
這些故事在謝宣看來早已只是文字。
他在原本的世界死去後,在這書中的世界作為太子謝宣活了十年,浮於表面的文字在他眼前一點點展開的時候,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不由己。
書中的太子謝宣努力變革,仍舊抵擋不住早已化成洪水猛獸的抗爭。
白枝雪既然已經為他戰到最後一刻,也算是仁盡義至。
從老皇帝死去的那一天開始,謝宣就明白這世間實在太大,許多發展容不得他去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