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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瞧不要緊, 這一瞧, 瓷碗頓時遭了殃。
落在地上,清脆碎成三瓣。
眾人被動靜吸引, 順著男子驚艷的目光, 一道望去, 皆看痴了。
美人身姿高挑,步履緩緩,面上雖戴了面具,但不難瞧出精緻的眉目。
更不必言細膩白皙的肌膚與纖纖細腰,就是這面具下是張毀容的臉,這身材,也足夠男子們垂涎惦記了。
奈何,這位水嫩的小美人有主了。
美人身邊的男子比她高出半頭,親昵並行,著實羨煞旁人。
露骨的打量目光像是數條毒蛇,纏繞身體,沒有一處能倖免。謝宣低下眼去,指甲掐進肉里,竭力克制不適。
「怎麼?」
趙徹撲哧輕笑,少年模樣的俊朗眉眼,笑起來該是開朗的,但這套人間理論,顯然對閻王不適用。
真要論起來,他也扮得出看不出紕漏的真切笑意,這樣的事,與他而言,像殺人時要隱藏殺意一樣,是信手拈來的,但他不屑去做。
可到了小皇帝這裡,他又會想,不屑這個詞用得不好。
該是他喜歡對小皇帝這樣做才對。
趙徹的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這就受不住了?小皇帝。」
謝宣氣得咬牙,但條件受限,他只能繼續悲催的做個啞巴。
客堂人多,但他方才大致觀察,發現賈卿言並不在此。如果趙徹所言不假,賈二此時應當在這客棧的某間客房之中。
帶他到這裡來,趙徹想做什麼?
謝宣想不通。
這時,老闆輕撣寬袖塵灰,從後廚走出,見到二人已在櫃檯前等候,連忙加快腳程。
抵達前櫃,一頓翻找,從雜物里拿出算盤,他開口:「寧兄想在小店住幾天?」
從方才起,客堂靜得出奇。
趙徹不直接回答,目光偏了偏,側目睨視,嚇退了幾道不安分的噁心目光。
這才將一錠銀子輕擱至桌邊,淡淡道:「倘若不夠,離開時我會再補上。」
老闆眼一下直了。
他連連點頭,笑得合不攏嘴:「夠了,夠了!肯定夠了!」
這筆錢在富裕的郡縣或許算不得什麼大數目,可在如今的華陽郡里,若是省吃儉用,能供得起大半年的吃喝。
謝宣放空時,腰間搭上一隻手。
他一怔,下意識往相反方向退,被摟得更緊,掙扎不得。
簡直不可理喻。
他還真演上癮了?
再看老闆神情,竟然笑得極為開心,像是極愛看他們親近似的。
真是瘋了!
突然心生一計,拿手背遮擋口鼻,謝宣輕皺眉頭,裝作難受咳嗽的模樣。
果不其然,若要繼續演模範夫妻的戲碼,趙徹只能鬆開了手。
可下一秒,對方與他拉近臉距,擰緊眉心,像是比他更難受一般,盯緊他的雙眼。
「夫人可是身體不適?」
那雙關切誠摯的眼睛幽深如潭,望不到底,深情得一塌糊塗。
謝宣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然後,在心中咒罵了無數遍自己的豬腦子。
與瘋子比演技,只會慘敗!
老闆愛湊熱鬧,橫插一腳:「這幾日天氣回涼,我平日裡身體不好,於是托人去配了些治風寒的藥,以備不時之需。寧夫人若是需要,我過會兒就派人送去房間。」
既作為「假病秧子」,又是個啞巴,謝宣不好開口拒絕,卻又實在不願接受他人配來備用的藥。
因饑荒與戰亂而貧困的華陽郡百姓眼裡,治風寒的草藥是不敢想的名貴品,在窮人眼裡,人若是死不了,都算不得大病,何況是小小的風寒呢?
想到這兒,謝宣不知哪來的膽子,拿胳膊肘攆了攆趙徹的手臂,在二人目光對視後,沖他使勁搖了搖頭。
趙徹眉梢一動,扭頭道謝:「趕路匆忙,拙荊嗓子一直不適,謝過老闆了。」
甚至還人模狗樣地給人行了禮。
閻王爺演起人來,還真挺像那麼一回事。
「怎麼不點肉啊!」
謝宣連心底都來不及咒罵,不遠處,有一道聲音將他的注意引走了。
說話的男子粗著嗓子,講話帶了點外郡口音,應當不是本地人,他說這話的聲音,響得整個客堂聽得清清楚楚。
被他搭話的那一桌,座位上的男子語氣沉下來,帶著懊悔:「兩日前小賭了一把,手氣太臭,賠太多啦!」
粗嗓男子坐下來,笑得不懷好意:「哎,說起來,老闆的客棧不是供著一尊財神爺嗎?」
「你是說……皇城來的那位?」
「不然還能有誰!」
粗嗓男子說完,又朝著前櫃,扯嗓喊:「老闆!」
老闆當即應了一聲:「需要加菜嗎?」
粗嗓男子倒了碗烈酒,猛灌一口,搖搖頭:「當然不是。」
他道:「老闆啊,真要說起來,你開了一間客棧,也、也算是財神爺他爹的同行吧!能不能幫我們這夥人引薦一下,要是錢能給夠,像咱們這樣的人,啥都能幹的啊!」
「客人太看得起我了。」老闆面上始終掛著笑,「那位皇城來的公子,平日少言寡語,與人交際甚少。我與他只談過住店吃飯的價錢,除此之外,再沒其它的了。」
聊到如此重要的話題,謝宣內心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