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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祠內光線不透亮,許多物事都要離近了之後才能全然看清。
湊近後,謝宣才恍然發現這兩把木劍豈止是刻得不算敷衍,亦或者是用十分仔細都無法概括。
就連劍柄上的紋路細節都被精細地雕琢了出來,用精美二字形容都毫不誇張。
在盯了半晌後,謝宣回頭問道:「這些劍都是陳公子刻的嗎?」
「是。」陳元狩點了點頭。
謝宣抬手拿起木劍堆里斷成兩截的木劍的其中半片,如此潦草之物,怎麼也不能叫人信服它與那兩把木劍出自同一人之手,「為何旁邊還有這麼多把廢劍……?」
「到皇城前我抵賣了一把劍,換了些路費與食宿的錢。」陳元狩答話的語調很平淡,他從其他話切入了問題的回答。
儘管知道陳元狩待人接物不拘小節,但他如此直接地向謝宣透露出他並不是皇城本地人,還是叫謝宣小小地吃了一驚。
這段時間裡,城內動盪不安,「反賊」與官兵整日玩著捉迷藏的遊戲,幾乎每隔兩日,皇城裡就要上演一場官兵當街殺人的事件。
賈卿言駕馬車送謝宣去皇都客棧的路上還提及了一件事。
前些日子,官兵還將皇城裡的百姓通通排查了一遍,許多只是來皇城做生意或者討口飯吃的外地人也受了不小的牽連。
賈卿言還與他道,如此嚴密的排查之下,陳元狩卻能接二連三地逃脫嫌疑,可見此人絕非等閒之輩。
謝宣心中有著諸多不滿與憤懣,這些皇城中人人盡皆知的大事,身為皇帝的他卻只能從富商的兒子嘴裡得知。
對他抱有怨言的賈二公子,在得知謝宣權勢薄弱、職權處處受限後,與他說話的口氣都比上次見面時好了許多。
可賈二公子告訴謝宣這些事,也並不是為了將疑況上書給他這個皇帝,而是好心勸慰他,交友要及時止損。
而交友要及時止損里的「友」,也就是眼前的陳元狩,則對此一概不知,面色淡然地解釋著桌上鋪滿了的廢劍因何而來的原因。
「那把劍是我自練劍起就一直帶著的劍,要是換了其他劍,我用起來也不順手。可我又確實需要一把劍。」說著,陳元狩向著謝宣做了個攤手的動作。
謝宣定了定神,很快理解其中的含義,將手裡的半截木劍放在了陳元狩的掌心上。
陳元狩右手握著那段粗糙的劍柄,將這截木劍抬高了些,他低眸看著劍身,指尖輕輕摩挲過木劍上凹凸不平的磨痕,繼續道:「在換回那把劍前,我想著也許可以先用木頭刻把相同的劍出來,再找個鐵匠照著木頭模型做把贗品出來,暫且頂用一段時間。」
說起這把被抵賣的劍,謝宣就不由得再次憶起初次見面時陳元狩說到的「師傅」。
此時,謝宣有更為明確的目標,他對此事追究的興致並不是很大。
在陳元狩面前隱瞞身份與他共處,謝宣害怕說多錯多,所以當許多事沒有放在他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時,他便選擇不予理會。
聽到這兒,謝宣定睛再看了眼長桌角,出口稱讚道:「陳公子記性真好。」
陳元狩的身邊當然不會有那把已經被抵賣出去了的劍,他雕刻木劍時,只能憑藉自己的記憶去刻一些細節。
書中所描寫的記憶力超群,又再次得到了證實。
聞言,陳元狩面上的神情愣了少許功夫,他把手裡的半截木劍放回長桌上,輕挑眉頭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會說我手笨。」
「工藝之事,向來不能上手便學會。」謝宣斂眸凝視著角落處那兩把雕工精細的木劍,「陳公子刻這些劍,花費了多少時日?」
陳元狩緩聲應答道:「一月多。」
此話一出,謝宣聽得瞠目結舌,視線登時轉到了陳元狩雲淡風輕的面孔上。
這個回答叫他覺得方才的寬慰難免有些多餘。
他何苦安慰一個一月多就能自學成才的雕塑天才呢?
陳元狩好像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這突如其來的窘然便通通交由了謝宣一個人來消化。
片刻後,謝宣半掩著方才的尷尬,輕聲道:「這兩把劍刻得很好看。」
既算作稱讚,也算是轉移了話題。
「你要是喜歡。」陳元狩認真道,「我可以送給你。」
謝宣不由得在心中又吃了一驚。
這兩把劍可是對方刻了一月多才刻出來的最後成品啊。
他不過隨意提及一嘴這木劍刻得好看,陳元狩竟然就真的要把這木劍送給他。
在他對原書的模糊記憶里,怎麼沒有一句提及到了陳元狩是個如此大氣的人。
要是只是這兩把木劍擺在這裡,陳元狩說可以送給他,謝宣倒也不會如此震驚。
可長桌上到處擺滿了刻廢的木劍,這畫面的壯闊程度,實在叫謝宣收禮收得不安穩。
不過他既然要與陳元狩拉近關係,對方都說要送自己東西了,他又何必推推辭辭,反倒顯得他有意要疏遠二人之間的關係似的。
謝宣不動聲色掩下心頭悸動,繼而微抿起唇角笑了一笑,「既然是贈禮,那就由陳公子親自幫我選一把吧。」
陳元狩的手臂伸過謝宣身前,單手握住了桌角處的兩把木劍,問道:「你只要一把嗎?」
「我恰好在最近開始習劍,就對劍起了一些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