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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薛書仁仍是跪在地上,卻將頭微微抬了起來。
謝宣站起身,想抬手將他扶起,「薛大人可是朕的長輩,怎麼能總在朕面前跪著。」
薛書仁緩緩起身,仍是木著一張臉,似是還未從方才的極度惶恐里回過神來。
這一番作態,謝宣總覺著這個老人有些可憐。
他也弄不明白老皇帝當年究竟對他做了什麼,又要他做了什麼,讓薛書仁如今到了晚年,還如此惴惴不安。
再加上薛書仁生孩子生得晚,膝下只有薛市一個兒子,偏偏又是個整日要叫他操心的傻子。
在此時,正室的屋外忽然傳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聽聲音的遠近與方向,像是從花園傳來的。
這聲尖叫將謝宣的思慮徹底打散,薛書仁麻木的表情上在聽到這聲尖叫後也頃刻飄上了擔憂之色。
他與謝宣交遞了一個請求的眼神後,立馬推門跑了出去。
門檐上的風鈴被推得噹啷響。
謝宣面無神色地立於正室正中,他很快有了個猜測,且一下子便認定了這個猜測。
這應當是薛市發出來的尖叫聲。
作者有話要說:
做帝王的人總是有個惡習:喜歡pua下屬。
第7章 無題
又過了片刻,薛書仁仍是未回到正室。
謝宣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花園裡瞧瞧究竟是何事。
儘管他這個人沒有窺探別人家事的興趣,但傳出這麼大的動靜,起了好奇心也是人之常情。
推開門後聽到風鈴響,謝宣下意識抬頭望了望門檐。
方才的這一陣子,外面已是暖陽初升,風鈴上的細雪已消融了,地上的一層薄雪也幾乎化成了水滴。
下完雪後出了太陽,暖意也叫人格外舒適。
如此和諧的天氣,在他見到花園的景象時,一切美好的觀感都化為了碎影。
薛書仁佝僂著身子護在臉色驚恐的薛市面前,因他腰身佝僂著的緣故,薛市雖然不高,卻與他看起來一般高了。
依照常理來說,不論這對父子擺出什麼樣荒唐的姿態,謝宣都不應當再次驚訝了。
可偏偏站在這對父子對面的,是白枝雪。
白枝雪今日穿了一身黑,腰身還佩有長劍,再配著他那張死人臉,能叫薛市感到害怕倒也合乎情理。
關於白枝雪,謝宣自幼便有個猜測。
他覺得白枝雪像是他父親安插在自己身邊監視自己的暗探,因為不論他到哪兒,都總能見到白枝雪。
他之前見過白枝雪的父親,性情方面與白枝雪有諸多相似,也怪不得能養出白枝雪這種小古板。
雖然平時與白枝雪抬頭不見低頭見,可謝宣十分不喜歡與性子悶的人相處。
等到了現在,他更加為自己曾經的猜測感到懷疑。
白枝雪倒是頗為坦然,見到他時甚至露出了略顯驚訝的面目。
然後,又朝著他行了禮。
「皇上今日怎麼也來慰問薛大人?」
也?
這個字一下子讓謝宣的猜測落了空。
薛書仁安撫過薛市後,露出了一副顯得有些窘迫的面孔,他躊躇著向謝宣解釋道,「……枝雪每隔兩三天便會來探望臣一次,不過犬子不知為何一直害怕他,方才知道皇上要來,臣便也忘了這件事,也就忘了叫下人務必將犬子關在寢房了。」
薛書仁與白枝雪的父親都是老皇帝最早一批的功臣,謝宣雖然早聽說他們私下裡會有交流,卻也沒料到如此頻繁。
既然如此,他的計劃就更加道阻且長,需從長計議才是。
「薛公子受了驚,薛大人想必也支不開身與朕閒談,既然這樣,朕今日就先打道回宮了,薛大人還是以處理家事為重,也不必送朕了。」
說完這話,謝宣將手搭在一直在花園等候的太監的手臂上,太監攙扶著他緩步向前。
從走過白枝雪到走出這因季節顯得有些破敗的花園,謝宣的視線不曾看向白枝雪一眼。
等謝宣上了馬車,薛府大門關上的聲音傳到花園時,薛書仁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方才謝宣與他在正室里所說的言語,句句都讓他如坐針氈。
他本以為只要老皇帝死了,他為老皇帝所做的那些陳年舊事也可以埋沒在歷史長河裡了。
他倒是慶幸薛市這聲忽然的喊叫,也慶幸自己忘了白枝雪今日要來探望他。馭棲
白枝雪見薛書仁方才繃緊的表情明顯松垮下來,也略感到幾分好奇。
「皇上方才與薛大人說了些什麼?」
薛書仁搖搖頭,「沒什麼,只是皇上近日看了篇文章,有幾處不懂的地方,便來找我問問。」
白枝雪很輕易就看出薛書仁是在撒謊。
他也曾聽父親罵過薛書仁這個人嘴裡沒有幾句真話,可父親依舊要他時不時就來探望薛書仁,還總要問他今日與薛書仁說了些什麼。
白枝雪剛想開口詢問聊的是什麼文章,才說了一個字,忽然就聽得一陣乾巴巴的號哭聲。
薛書仁懷裡的薛市忽然情緒激烈地掙開了薛書仁,神色慌張地跑到了一棵梅樹下,雙手環抱著頭頂,閉著雙眼蹲了下來。
他全身都發著抖,連指尖都顫抖不止。
薛書仁自然更加著急,急急跑去安撫他的寶貝兒子。
足足安撫了半個時辰,薛市才從方才莫大的恐懼里回過神來,變回了往常呆滯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