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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陳元狩的眼神太過駭人,白須男子愣神片刻,急忙跪倒在地,拽著對方褲腿哀聲求饒,「陳小兄弟,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啊!」
謝宣也在此時到了姿勢詼諧的二人身邊,他看了白須男子一會兒,試探著輕聲問道:「韓迦南?」
想抬腿把纏住自己不放的乞丐老頭踹到大門處的陳元狩頓然停住了動作,轉眸望向謝宣時,嫌惡的面色和緩了不止一星半點。
白須男子披著一件布料粗糙破舊的長款寬袖灰袍,袍子上繡著八卦圖。
離近後謝宣才注意到,男子不僅頭髮與鬍鬚是白色的,甚至連眉毛也全白了。
「……沒錯沒錯,是我、是我!」男子手裡還拽著陳元狩的褲腿衣料,只是身體微微向前傾靠了些,作態舉止皆不像個老人樣。
他諂媚道,「這位小兄弟模樣生得好俏麗,可是要找我算命?」
這些話聽到耳朵里,陳元狩的面色愈來愈僵,像是恨不得提刀將抱著他褲腳的乞丐老頭當場砍了。
謝宣想了想,應道:「是。」
過了幾秒,謝宣又與陳元狩道:「陳公子能不能幫我在這府邸里清掃出一間乾淨些的房間,我想與這位韓先生單獨談談。」
陳元狩點了點頭,比謝宣想像中還要乖順許多地同意了這一請求。
韓迦南拍了兩下胸口,心有餘悸地看了一會兒陳元狩離去的背影,又急不可耐地跑近了謝宣,嘴上開始了神叨叨的嘀咕。
「小兄弟可真有眼光,你別看我穿得不怎麼樣,算命可是皇城裡出了名的准……我上次給陳小兄弟算過命,算出了他是前途無量的富貴命。」
韓迦南念念有詞道,「不知小兄弟姓甚名誰?我算命的手氣向來極好,算過的人個個前途光明非富即貴……」
謝宣格外認真地聽著韓迦南的每句話,默了半晌後,低聲問道:「陳公子有怎麼樣的富貴命?」
韓迦南用手撫平肩膀上被刀刃刺出一道口子的衣料,言之鑿鑿地賣起了關子,「天機不可泄露。」
這句俗話,算命的向來個個愛說,如今的謝宣卻不愛聽。
謝宣道:「那不知韓先生可有本事幫人修改命數?」
「改命?小兄弟莫非是……」韓迦南摩挲過下巴的白須,打量了一番眼前身段纖瘦的美人,猜測道,「體弱多病?」
謝宣搖了搖頭。
韓迦南又問,「那就是家中有人重病?」
謝宣想到早已重病逝世的老皇帝,又搖了搖頭。
「情路坎坷?」韓迦南猜完,又補充道,「憑小兄弟的樣貌,不應當啊……」
謝宣答道:「與情也無關。」
韓迦南眯著眼面目苦惱了片刻,沉聲道:「不妨小兄弟先說個名諱與生辰八字,雖說今日我這算命鋪子不開張,但我可以為小兄弟破格算上一卦。」
「不過事先說好。」韓迦南和和氣氣地擺著笑臉,「我算命可不便宜。」
此生沒有愁苦過錢財上的問題的謝宣笑著點點頭,「好。」
「依照順序,小兄弟先將姓名報上來吧。」
「我叫謝宣,道謝的謝,宣旨的宣。」
謝宣面上的笑意未褪,有板有眼地將姓名說得十分詳盡。
意料之中,他看到韓迦南的面色瞬時變了變。
韓迦南略微回身,目光望了眼身後陳元狩離去的方向,又極快地重新轉回頭。像是眼前的境況帶給了他極大的重擊,他翕動著嘴唇組織不出任何言語來。
謝宣把這一切望進了眼裡,輕聲問道:「韓先生忽然間是怎麼了?」
韓迦南急忙搖了搖頭,「小兄弟,我方才迅速掐指看過你的卦象,誰知你這命實在是不太好算……」
「我會死。」
謝宣阻斷了對方的下文。
原本還振振有詞的韓迦南啞然無聲,在他訝異又捎帶著驚恐的目光中,謝宣不急不緩地說完了這句話的全文。
「在順安九年。」
作者有話要說:
久違地想求一下大家對這篇文的評論!摩多摩多(……)
第61章 同鄉
近黃昏時, 在這座無名府邸地處的荒郊,與地面相接的天際紅得似火燒。
院落的牆很矮,不似皇宮的高牆。
斑駁的紅柱上映出餘暉的碎影, 院落也被罩在暖紅色之中。
韓迦南輕捋白色長須, 眯著眼在院落中生得最茂盛的野草堆里尋了半晌,忽的眼眸一亮,從草堆里摸出一壇沒開過封的酒。
他單手抱著酒走到謝宣身邊,諂媚般笑道:「老鄉,喝酒嗎?」
謝宣搖了搖頭,輕聲應道:「我喝不慣烈酒。」
過了半晌, 謝宣又問道:「你每回來這裡, 就是為了喝酒?」
「非也。」酒罈被放在石桌上,韓迦南搖了搖頭, 「我來此處,不只是為了喝酒。」
府邸內已經被清掃過一遍, 周側的灰塵味薄弱了許多。
春寒未褪,謝宣在肩上多披了一件大氅,坐在石凳上。凳上墊靠了一件陳元狩回客棧取回來的舊衣袍。
說來也好笑, 他等在這裡, 是在等陳元狩做好飯。
他們在這等了一天, 都不曾吃過飯。
於是,陳元狩跑了趟客棧, 又在街市上買了米和菜。這座府邸清掃乾淨後, 在灶房裡生個火做飯也稱不上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