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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儘管伯爵小姐來到城堡之後,看起來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樣對什麼都感興趣,可是這種興趣里並不包含羨慕和想要,只是純粹的好奇而已。伯頓管家從前也見過一些貴族的窮親戚,乍然見識到富麗堂皇的生活,免不了既膽怯又渴望,有些人會對享受著這些的人生出嫉妒與仇視,有些人卻會討好掌握權力的人,好讓自己也能進入這個群體。
但是這些,伯頓管家在伯爵小姐這裡統統看不到。
也許是伯爵小姐來的時間太短,所以他還不夠了解?伯頓管家默默地想。
「讓她晚飯後過來,我有話問她。」馮特伯爵沉默片刻,做了決定——就當是問問她今天為什麼燒草吧,他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與此同時,海因里希也走進了伯爵夫人的臥房。
這間臥房可比陸希那間大得多,還有個寬敞的陽台,玫瑰花枝攀進來,一朵朵深紅色的花在微風中探頭探腦,仿佛對臥房內十分好奇似的。
伯爵夫人看著這些玫瑰,臉色卻並不好。她不喜歡玫瑰,不喜歡這深紅的顏色,更不喜歡這些仿佛自有意識般的花朵,總覺得它們是在監視她,可是又沒有證據。她也曾提過要剪去陽台上這些花朵,卻被馮特伯爵拒絕了,因為它們是「家族玫瑰」,保護著整個城堡,是不可傷害的。
不可傷害,呵呵,在長雲領,一棵玫瑰都比她這個伯爵夫人重要!
伯爵夫人一把抓住一朵玫瑰。堅韌的枝條搖動著從她手中溜走了,但嬌嫩的花朵卻被她揪下來大半,殷紅的汁液從手指縫裡擠出來,猶如鮮血一般。
海因里希注視著伯爵夫人手上沾染的血色痕跡,無聲地笑了笑,向她匯報了一下白天的事情:「……這樣的事情做了整整一天。並且伯爵小姐吩咐我明天也要過去。」
他說完了,又主動地表示疑問:「她究竟是在做什麼呢?」
「做什麼……」伯爵夫人聽見他說起撿拾糞便和挖掘淤泥,頓時露出厭惡的模樣,「她跟芭芭拉真是一個樣子,又骯髒又下賤!」
說到這裡,她看著海因里希的眼神也有些變了,甚至往後退了一步:「你也挖了那些泥?」
海因里希非常自覺地後退:「是的。因為您吩咐說要討小姐的歡心,所以我不敢拒絕。」其實他還真不在意那些淤泥的味道,難道他從前生活的地方還缺少這些粘膩的東西嗎?
更何況,這只不過是一些死泥而已。伯爵小姐笑得那麼開心,好像這點味道就有多可怕一樣。她見過那些蠕動著的沼澤嗎?有的冒著細小的泡泡,每個泡泡里都釋放令人昏迷的氣體,只要走上三步就會暈倒,然後被粘濕的泥土吞沒;有的看似平靜,底下卻休眠著無數的幽靈藤蔓,腳步的震動會讓它們甦醒,然後一瞬間就伸出無數的圈套。
伯爵小姐當然沒有見過,她見過的最可怕的東西大概就是黑森林裡的野豬了吧?哦不,她見過的最可怕的東西應該是他,只不過她現在沒記起來而已。如果恢復了記憶,她還敢這樣的耍手段,還笑得那麼甜嗎?
海因里希油然生起一點期待——假如伯爵小姐恢復了記憶,想起了那一刻,她又會是什麼樣子呢?成為繼承人的狂喜,能夠抵消了恐懼嗎?他真是有點迫不及待了呢。誰能想得到會有這樣的運氣,他還以為自己的運氣這麼糟糕,剛過來就要回去呢。
結果,他不但成功地留下來,還找到了這樣的一個保護殼。
嗯,看在這個保護殼的身份上,他可以寬容一點兒。就讓她再高興兩天吧,反正他也很好奇,想知道她究竟在做什麼。
至於這些泥,呵呵,其實只有伯爵夫人在意吧。不過這樣很好,正好可以讓她離他遠一點兒,他真的對這個整天抱怨的女人沒有什麼興趣。除了抱怨,她又會做什麼呢?做了十幾年的伯爵夫人,卻拿不到長雲領的半點權力。總想著報復丈夫,卻連找個情人都沒有勇氣。自我安慰是道德高尚,其實不過就是沒有決裂的膽量罷了。
既然抱著一個空頭的伯爵夫人的名號想要過一輩子,那就老老實實的呆著就是了。可她現在又想要干涉繼承人的人選了。
海因里希微微地冷笑了一下。在燭光之下,他的眼睛顏色更深了,乍一看幾乎像是黑色的。如果有人對著瞳孔看進去,或許會疑心自己看到了深淵。
可惜伯爵夫人並沒有注意去看。她對黑色的東西已經是發自本能地不喜歡了,更何況她現在總覺得海因里希身上有股臭味兒,雖然明知道這不可能,沒有哪個男僕敢帶著一身臭泥來見主人,但她就是覺得有味道。
「既然這樣,你就跟著她吧。」伯爵夫人有些心煩地擺了擺手,「看看她究竟要做什麼。」她也得有消息傳遞給法比奧才行。
海因里希做出一臉難捨的表情:「可是如果伯爵小姐要求我一直跟著她……」
「那你就一直跟著她好了。」伯爵夫人有些不耐煩了。
「但是我畢竟是夫人您的僕人,按道理來說也不該跟著伯爵小姐的。當然我對您的命令絕對執行,可是如果伯爵大人以此為理由,隨時可以把我從伯爵小姐身邊趕走。」
「你真是愚蠢!」伯爵夫人更不耐煩了,「她還沒有男僕,我把你送給她好了。至於說趕走——你就不能想辦法讓她留下你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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