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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飲食清苦慣了,倒也不覺得怎樣。可是這一年多他在長雲領吃的可不是這些東西——長雲領如今連奴隸都不大吃黑麵包了,白麵包當然還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但烤土豆紅薯和加了土豆澱粉的麵包都是好的,更不用說粉條、蒸餅……總之現在再吃黑麵包,安東尼都覺得自己有些難以忍受那股子酸唧唧的味兒,以及加了鋸末以後宛如石頭的口感了。
至於菜,那就更別提了,在長雲領有海鮮鹽,有燒烤粉,有甜菜糖——安東尼必須得讓自己忘記那些東西,才能吃得下去水煮蔬菜。
他不禁想道:教義上頭還是有些道理的,享樂確實就是墮落,而人一旦墮落,再想爬起來可太不容易了。
不過安東尼到底是苦過十幾年的,食物再怎麼難以下口也是小問題,讓他難受的,是他這一路走過來,遇到的那些教堂,和教堂里的神官。
當初他在那個小領地,燒死了那個魔化的牧師,又把教堂里的存糧拿出來分給平民。因為糧食不夠,他還向當地的領主軟硬兼施地又要了一些。
可是分配的結果卻並不那麼如人意:有人覺得自己平日對教堂供奉勤快,拿到的糧食卻與沒錢供奉的人一樣多,未免太不公平;有人卻覺得既然是施捨,當然應該按人頭分,自己家裡人多,就該多得,何況他是男人,哪怕他平日裡遊手好閒,也不該比勤快的寡婦拿到的糧食少。
甚至還有人在發下糧食之後,去偷搶別人的……
安東尼簡直焦頭爛額。他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些人對於教堂的怨恨——都是牧師的錯,他是個魔鬼,卻隱瞞身份藏在教堂里,主發怒了才降下災禍。
雖然主是為了懲罰這個牧師,可是最後受苦挨餓的還是他們啊。現在他們的糧食根本不夠熬過這個冬天,怎麼辦?
安東尼試圖向他們宣講互助互愛,建設家園什麼的,但是根本沒人聽。所有的人都指望著他,甚至他們覺得這位遠道而來的神官是主派下來拯救他們的,所以他一定能變出糧食來,就像教義里說的,某位教皇曾經用兩個餅,餵飽了一個城市。
雖然這位年輕神官並不是教皇,但他們也不是一個城市那麼多人啊。
安東尼簡直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他的確想過去相鄰領地的教堂借糧,但那些人根本不相信,以為他是找藉口要離開。有人跪下來抱著他的腿哭求,有人不知道是什麼邏輯,竟然在這時候埋怨他不該燒死原來的牧師,否則教堂里不會只剩下這麼點糧食……
這是安東尼從來沒遇到過的。以前他跟著老師苦行的時候,走到哪裡,那些平民不是對他們感恩戴德,尊敬無比呢?為什麼現在他給他們發糧食,反而招惹了他們的不滿和懷疑?
安東尼想說這是因為信仰的崩塌——因為一個神官魔化,讓平民們不再信任教堂,自然也就不信任他。可是假如沒有信仰了,為什麼這些人又指望著他能變出糧食來,而且真心實意地相信他有這個能力?
他想不明白,但他確實變不出糧食來,所以他只能頂著這些人的謾罵和詛咒,去了鄰近的教區。他想等他帶著糧食回來,他們應該就會明白了吧?
結果鄰近教區的主教根本不搭理他,對於他借糧的話只當他在說笑話,還說了一通平民不能吃太飽,否則他們就會變得懶惰不肯幹活的理論。
別說借糧,他連在自己教區里都沒打算放糧呢。他說他已經燒掉了導致旱災的女巫,明年自然會下雨的。
安東尼最終亮出了自己的光明系能力——當然不是露出翅膀來的那種,而是直接在禮拜堂里亮起了一輪小太陽。
現在他感謝命運,讓他變成了蘇賽恩那種魔族,一定是命運知道他有一天會用到這種能力,來繼續冒充神官。
這刺目的白光終於讓當地主教變了臉色。雖然安東尼的破長袍上連個標誌都沒有,但他能夠感覺到對方完全壓制他——也就是說,這位年輕的,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的,說話莫名其妙的神官,竟然是個大主教!
天吶,如此年輕的大主教,這前途得多光明啊!怎麼可以得罪呢?巴結都來不及吶!
於是這位主教總算打開了倉庫,但不幸的是,倉庫里的糧食並不多,就連他自己的教區,都不一定夠分。
安東尼對著倉庫一陣無力:他若取走糧食給別的領地,那麼這個領地的人就會更缺糧了;但他若不取走,這個主教也不會把糧食都施捨給本地的窮人。
於是安東尼硬壓著主教,把倉庫里一半的糧食先分了下去。就跟在前面那個領地一樣,他也去拜訪了當地的領主。然而這是位伯爵,本人一家子都在王都參加社交季呢,留下的管家推諉搪塞著不肯給糧,直到安東尼動用武力,一道光劍斬斷了城堡院子裡的一棵大樹,管家才摸著自己的脖子,吝嗇地拿出了幾車糧食。
接下來的情況比前一個領地好一點兒,沒有出現什麼責備和爭搶,但是一轉頭,居然有剛領到糧食的人,又拿出一部分糧食去教堂交「供奉」了。理由是安東尼一定是主派下來拯救他們的,所以為了感謝主,他要供奉……
安東尼:「……」心累,真的。
他最後還是帶了一點糧食又返回了原先那個教區,但是這點糧食根本無法滿足所有人。末了他還是在謾罵中離開了,因為他知道自己變不出糧食來,也救不了這些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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