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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飛安靜聽著趙寰述說,她好似在說家常般,緩緩道來,道出她的怒其不爭與憤怒。
「在白溝河,我遇到了完顏藥師,那是我真正面臨的第一場大戰。那一戰,死了很多人。我將他們拉到那些屍首邊,讓他們反省,想好了就來告訴我,以後會如何做。否則,我會讓他們永遠去伴著那些屍首。」
趙寰搖頭,無力笑了下,笑容極淡,一閃而過:「到最後,其實他們仍然未能理解。他們是皇子,他們有什麼辦法,金兵那般強大,他們站出來,就好比是螳臂當車。我能理解他們的想法,但絕不同意。迫於我的壓力,他們還是上了戰場。所幸,他們沒太折辱趙這個姓氏,在最後對得起他們前十幾二十年享受的百姓供奉,他們拼了命,與金兵戰到了最後。」
完顏藥師受了重傷,估計活不了多久。岳飛當時聽到部下提到他,還不敢相信,他竟然被趙寰收復了。
趙寰道:「岳宣撫,你先前說,人人都盼著天下太平,但天下並不是只有簡單的盼望,就會太平。退一步不會太平,給歲幣也不會太平,議和更不會太平。只有你擁有強大的實力,尤其是武力震懾,才能求得真正的太平。」
岳飛苦笑一聲,道:「二十一娘說得極是,我也是這般認為。官家那邊,他們希望能得到喘息,先穩定了局勢,再從長計議。無論官員還是百姓,都已經疲憊至極,不堪重負。」
趙寰嘴角譏諷上揚,道:「我就知道趙構會這般,他們總是不忘將大局提到嘴邊,做出來的卻是,一大群人護著一條敗家犬,苟且偷生。可他們不知,百姓沒了他們,才能真正減輕負擔。軍營沒了他們,無需束手束腳,像是眼下的岳宣撫這般,左右為難。」
岳飛抬眼看向趙寰,她的目光沉沉,不躲閃不迴避,與他對視。
堅持了一會,岳飛終是敗下陣來,坦白道:「二十一娘聰慧過人,我也無需隱瞞。先前朝廷派我去宜興平叛,我去了之後,金兵已經匆匆撤離。原本我該班師回朝,卻一路追隨,到了此地。」
先前岳飛來信說,趙構要與完顏宗弼議和,以他的聰明,哪能猜不出金兵的打算。這次他來,不算是違了皇命,也不算是擅自做主,端看趙構會如何想。
趙構肯定不願意岳飛前來,朝廷那邊的局勢,趙寰所知不多,沉吟了下,徑直問道:「趙構會如何處置你?」
岳飛神色從容,半點不見擔憂,道:「在決定之前,我就想到了最壞的後果,但我無悔。此次完顏宗弼的兵馬,折損了大半。遼兵死傷近七千餘人,二十一娘的兵馬,死傷近五千。朝廷那邊,」他語氣凝滯了下,苦澀地道:「應當會很滿意。」
趙寰冷笑一聲,說了聲也是。她的兵馬不多,雖說折損較少,對於趙構來說,也算是兩敗俱傷,足夠他高興了。
夜涼如水,月亮漸漸西斜,金星明亮耀眼,難得一見的金星合月。
岳飛見到天際難得一見的奇景,他抬頭仰望,招呼趙寰一起看去,喃喃道:「東有啟明,西有長庚。」
趙寰與岳飛並排站著,一起看向天際。星月交互相耀,美麗絢爛。
可惜,在這充滿悲傷的夜晚。
岳飛無法久留,還有許多事要與他商議請教。趙寰掩了掩衣襟,正要說話,見寒寂身著僧袍,從擺放屍首那邊走來。
待他走到跟前,趙寰打量著他憔悴的神色,問道:「你深夜沒歇息,是從何處來?」
寒寂僧袍上沾滿了泥土,嘴唇乾燥起皮,看上去很是落寞。他雙手合十朝岳飛見禮,啞著嗓子答道:「貧僧去墳地那邊送了他們一程。」
趙寰默然了下,替兩人做了介紹,道:「寒寂大師放下了宋遼之間的仇恨,一心只為百姓求得安寧的日子。沒有他們的殊死拼搏,這一仗,很快就結束了,寒寂師父送一程的人,說不定換成了我。」
岳飛端詳著寒寂,對他肅然起敬,對趙寰更是佩服得緊。
寒寂身為遼國蕭氏,居然能為她打先鋒!
岳飛定了定神,鄭重對寒寂抱拳見禮,道:「原來是寒寂大師,寒寂大師高義,在下深感敬佩。」
寒寂先前還在與趙寰置氣,見她這時倒不吝嗇誇讚他的功勞,無論她的本意如何,他聽起來照樣很欣慰。
先前趙寰與岳飛前去探望傷兵,寒寂在一旁也見到了。趙寰未將遼國的傷兵區別對待,待陣亡的將士,一視同仁。他心中的那點不平,也就消散了大半。
早在岳飛還是宗澤部下時,寒寂就聽過他的名字,知曉他打仗厲害。宗澤去世後,在杜充手下不得施展,處處被壓制。
杜充被趙寰千刀萬剮了,南邊朝廷還有無數個杜充。岳飛能來到此地,寒寂深知有多不易,心悅誠服道:「不敢不敢,久仰岳宣撫的大名,此次一見,實為榮幸。貧僧先前看到岳宣撫將遼國的將士收斂得當,貧僧替他們道一聲多謝,讓他們能體體面面地離去。」
趙寰待他們寒暄完,對寒寂道:「你早些去歇息吧,等你歇好之後,我再找你。」
寒寂暗自瞪了趙寰一眼,她找他,定沒有好事。不是他那點剩餘的兵,就是要讓他去辦差了。
只開弓已經沒有回頭路,寒寂見趙寰拖著傷還在忙,先悻悻認了。互相道別,回了營帳。
趙寰對岳飛道:「岳宣撫,若是你不忙,我還有些事情要與你商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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