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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寰平靜地告訴了吳玠緣由,他一下也怔在了那裡,心情複雜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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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城雖十二時辰不歇息,經受過戰亂之後,哪怕趙構將朝廷搬遷到此,始終不復從前的繁華。
瓦子裡的鋪子,客人稀稀拉拉,買賣難做,早早就關了門。
深夜裡,只有為了賺得一口嚼用的小販,撐著在街巷口支起攤子,賣些湯水點心等吃食。
翠微巷的張娘子做得一手好餛飩,皮薄餡大,加上文火熬就的老母雞湯底,鮮掉眉毛。
街坊們只要有幾個余錢,抵擋不住饞,定會去買碗餛飩。靠著他們支撐,攤子雖然賺不了幾個大錢,倒還能勉強餬口。
湯福手上拿著個大海碗走了來,深夜裡沒了客人,張娘子與婆婆方氏難得歇息一會,看到他驚訝了下,忙起身笑著招呼:「湯郎君來了,怎地這時候還沒歇息?」
只要張娘子出攤,湯福總會前去光顧,一來一回,彼此早已熟悉了。
「惦記著這一口,實在睡不著了。」湯福將碗遞給迎上前的方氏,坐在長凳上,笑道:「少放些蔥。」
近來湯福好似很忙,難得有好些天沒來。張娘子麻利捅開爐子,洗淨手,熟練包起了餛飩。
湯福是熟客,反正做完他的買賣,就收攤了,皮里的肉餡,張娘子就大方多加了些。
每隻餛飩,漲鼓鼓地,像是白白淨淨的小肥豬,投進沸騰的水中。
另外一邊,老婦人在理著鮮蔥,洗淨切成末,道:「先前的蔥不新鮮了,給你重新切。賣了你就得收攤了,等下還得去看熱鬧。湯郎君,你可要前去?」
「人多擁擠,我向來不喜歡湊熱鬧,就不去了。」湯福拱手道謝,探頭朝隔著的一條巷子口看去,咦了聲,「炊餅攤還開著呢,這個時辰不容易啊,我去買上幾隻。」
張娘子與老婦人一齊感慨不易,眼下的世道,臨安城裡除了權貴們,誰都不好過。
湯福很快買了幾隻熱騰騰的炊餅,用油紙捆著提在手上。這邊的餛飩也煮好了,湯福放下了二十個大錢,端起了海碗。
臨安城物價飛漲,一天比一天高。以前還沒迎來趙構時,一碗餛飩不過十個大錢。
湯福的碗大一些,頂天也就多兩個大錢。不過短短時日,一碗餛飩皮價錢,幾乎翻了一倍。
再這般下去,張娘子的攤子也開不下去了。有錢人家中有廚娘,不稀得吃街頭的吃食。
普通尋常人家,比如翠微巷周圍住著的小吏小官們,賺得的薪俸要養家餬口,拿出二十個大錢來買餛飩,照樣得算了再算。
周圍街坊都知曉,湯福從金人手上逃回北地,再回到了南邊朝廷,在匠作坊當差。他沒有家世拖累,只有一對老夫妻幫著他看門做活,出手就大方些。
國破之後,舊京有許多百姓南下逃難。如湯福這般的卻極少,休說權貴們娶了年輕貌美的夫人,好些貧民百姓,也迫不及待娶了繼室。
張娘子對湯福的品性,不免高看了眼。收起錢,猶豫著拿了兩個大錢遞迴去,道:「你經常來,又是最後一點混沌,少算兩個大錢,便宜些。」
方氏也忙道:「湯郎君一直幫襯著攤子的買賣,我們婆媳倆都感激不盡。」
湯福一手提著炊餅,一手端著餛飩,笑道:「你們做買賣厚道,瞧這餛飩,肉都得將皮撐開了。如今,買賣難做啊。」
張娘子沉默著,收回了那兩個大錢。夫君獨子在完顏宗弼入侵時喪了名,如今家中只有她與婆婆兩人相依為命。
朝廷允許立女戶,自神宗變法之後,女戶也要繳納免役錢。她開攤賣餛飩,除了要交丁稅等各種賦稅,朝廷經常的攤派,還得服徭役。她與婆婆要賣餛飩,出不了勞力,就要用銀錢去抵。
湯福端著碗,搖晃著頭嘆道:「唉,大家都活得不容易啊。不知北地開攤子,會否好一些。」
張娘子愣住,陷入了沉思中。
北地的消息不斷,朝廷無論如何追捕搜查,《大宋朝報》還是源源不斷送入了臨安。
張娘子認字,她看到朝報上所寫的那些北地政令。僅僅從賦稅上相比,北地並不比南邊低多少。
但北邊吏治清明,從不亂攤派。而且,衙門裡有無數的娘子做官!
想到這些,張娘子心頭就止不住地悸動。前兩天裡正還來過,要她與婆婆在擺攤時戴上帷帽,說她們婦人出來拋頭露面,有傷風化。
「阿娘,我們快些收攤。」張娘子手下忙碌個不停,轉頭四看,迫不及待道:「回去之後,我有些事情要與你商議。」
方氏見張娘子著急忙慌,以為她有大事,也趕緊與她一起收拾起來。
湯福一走進巷子口,就加快了步伐。他在巷子裡賃了間宅子,前後兩進。從後門出去,約莫一炷香功夫就到了碼頭邊,來往很是便利。
一進院門,萬氏就神色驚惶跑了上前,著急道:「娘子她.....她不見了!」
湯福臉色大變,趕緊將手上的餛燉與炊餅交給看門的毛老兒,一個箭步衝到了後院。
後院的偏門半掩著,湯福叫了聲不好,打開門朝外看去,黑黝黝的巷子,空無一人。
毛老兒與萬氏也一併趕了來,見湯福站在門邊不做聲,毛老頭忐忑不安地道:「我出去找。」
湯福抹了把臉,苦笑一聲道:「找,如何找?悄無聲息的,肯定是自己走了。隨便一藏,我們又不敢聲張,如何能找得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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