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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稼人辛辛苦苦種地,收取的糧食,只能填飽肚皮。這其中的本錢,莊稼人的勞力,以及耕牛,農具,糞肥等等,還要忽略不計。
其他的收入,就靠著養些雞,豬等,賣了換取些油鹽醬醋。有蠶桑的地方會好一些,養蠶織布能多點收益。
若是家中有人生了重病,看病吃藥太貴,這一家基本就拖垮了。
而大宋百姓養雞,售賣雞與雞蛋,不用交稅。但進入市坊交易,則要交一到兩個大錢。如羊,養豬等大些的牲畜,全都要交稅。蠶桑織布也一樣,「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古今皆如此。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讀書人的高,絕非掌握了多大的本事。而是出仕之後,就能高高在上,做人上人。
士農工商,真正的農最辛苦。躍進「士」,才能改變門第。
趙寰習慣靜下來思考,邊說話,邊理自己的思路:「糧食的價錢不能高,必須控制。鹽價也要低,讓所有百姓都吃得起。醬油醋酒茶,這些由買賣需求,自行決定。我打算調整食茶務,釀酒務等衙門。」
這是要大動作,撤銷一些油水最肥的差使了!
岳飛聽後,忍不住側頭看向趙寰,她微蹙眉,看上去神色不悅。
趙寰的聲音冰冷了幾分,「朝廷把控經營,聽起來是中樞控制了酒茶香料等賦稅,其實傷了農,商,肥了這些官員的錢袋。朝廷是想當然,太看得起這群官員了。從「見錢法」改到「交引」,全都擋不住官員斂財。這人吶,面對著大量的錢財利益,連父母祖宗都能出賣,大宋江山又算得什麼!」
岳飛聽過許多「數十萬劵一夕廢棄,朝為豪商,夕儕乞丐」的例子。大宋就這般被逐漸掏空了,除了種地的百姓苦,商人也苦。
惟一不苦的,只余士族官員。
岳飛經常亦會茫然,他們這群讀書人,何來的臉面痛哭,大宋被金人踏破的江山社稷?
趙寰道:「律法只能起警示作用,擋不住人的貪慾。不如要從主要的弊端改起,商人有本事的,就多賺錢,多交稅。沒本事的,就改做別的行當。朝廷只能大方面去把控,絕不能參與其中。種茶賣茶,由茶農茶商自己去定。嚴禁私家釀酒,統一由朝廷下發給作坊釀酒許可,賣酒的鋪子專營,收取高額賦稅。在荒年時,控制釀酒量。」
岳飛聽得極為認真,敏銳地道:「趙統帥可是想要從茶酒,綢緞珠寶玉器等行當,補貼鹽與糧食賦稅上的缺口?」
趙寰點頭,道:「我初步有這樣的打算。酒喝了除了心情愉悅,並無任何好處。糧食產量太低了啊,釀酒太費糧食了......岳將軍可知道做花露的法子?」
岳飛笑著搖頭,道:「我平時粗糙得很,聽過什麼合香,花露,只一次也不曾見過。」
趙寰看著岳飛身上半舊的粗布衣衫,笑道:「岳將軍有所不知,真正能賺大錢的,並非柴米油鹽,就得靠這些貴重貨物。黃庭堅詩云『體薰山麝臍,色染薔薇露』,這裡面的薔薇露,遠從大食而來,香氣撲鼻,價值千金。」
太陽明媚,碧穹中雲朵飄過,變幻出各種形狀。車輪滾滾,馬蹄聲,遠處的羊叫聲。
真美啊!
這條道,一直走下去,經過西北江南河西走廊,出玉門,到達西域的大食、波斯,最西能到拂菻。
可惜,這條從開闢出來的商路,號稱強大的大宋,竟然被弱小的西夏,切斷了如此多年!
趙寰惆悵了剎那,很快打起了精神:「大宋也有各種花露,譬如木樨露一樣香。這做花露的甄,就很不錯。酒水酒水,酒跟水一樣,吃撐了都沒醉意。釀酒就可以用蒸花露的法子來改進,使其更純。蒸出來的酒,我看誰有本事,再能吃上千杯不醉。」
岳飛其實很愛吃酒,聞言,難得滔滔不絕道:「我曾看過《北山酒經》,裡面講了各種酒的釀法,主要還是酵,待其澄澈後飲用。上好的酒水,首先就得觀其色。若是用趙統帥所言蒸花露的法子,以後的酒,不但能更烈,顏色更純,定是好酒!」
趙寰道:「好不好倒難說,酒烈一些,吃得少了,能省些釀酒的糧食。」
岳飛眼中溢滿了笑意,側過頭,敬佩地道:「趙統帥真正為民,一心為天下計。你這遊玩,比當朝理政還要辛苦。」
趙寰換了個姿勢坐著,活動著腿腳,道:「都是逼迫出來的,走到了今日,總不能再退回去。累啊,還總是害怕,生怕錯一步。最終想想,自己覺得值,也就不那麼難過。」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趙寰若走錯一步,豈止是三軍,天下震動。
趙寰接連辛苦奔波,打了個呵欠,疲憊不堪閉上眼睛,靠在車廂上養神。
岳飛忙專心致志趕車,免得太過顛簸吵醒了她。
誰知到了高家村,又是一場亂。
趙寰一行車馬到了村口,這次不同先前,一大堆人早早候著,趕著上前見禮。
幾個身著光鮮亮麗的綢衫老者站在最前,點頭哈腰很是熱情:「貴人來了,貴人送進屋吃杯茶。」
趙寰對幾人隨意點了點頭,抬手招呼被擠到了後面的高四:「我先前將差使交給了你,你來與我說吧。」
一個與高四年紀相仿,紅光滿面的老者臉上堆滿了笑,拱手道:「高四沒讀過幾天書,不懂得規矩。老兒高仲,乃是高氏族長。貴人有事,交待給老兒就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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