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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允文端起碗喝著水,喟嘆道:「進了利州就好了。不知岳鵬舉走的哪條道,可別與他的大軍遇上。」
趙寰一口喝完蜜水,道:「無妨,我也打算見見他。」
岳飛領兵從襄陽而上,到了燮州紮營。
端坐在營帳中央,雙手搭在案几上,一瞬不瞬盯著面前的大宋朝報,久久未動。
蠟燭燃到底,發出輕微的嗶啵之聲,亮光漸弱。
岳飛終於抬起了手,輕輕將紙收了起來,放進緊急文書匣子裡收好。
初春時,她與他言笑晏晏。日子過得真快啊,轉眼間已是深秋。
趙寰已成了正義軍統帥,意在收復天下。公然宣稱,趙構的皇位得來不正。
燕京初次,與南邊正式宣戰。
蠟燭終於熄滅了,帳內一片漆黑。
岳飛沒有喚人點燈,他和衣倒下,睜眼到天明。
第71章
入秋之後, 江南不似北方那般冷,卻秋雨淅淅瀝瀝下個不絕。連著好幾日,天不見轉晴。
連著衣衫與心情, 都一併泡在了無止盡的雨中時, 到了江南的新奇, 很快就變成了煩悶。
大宋的節慶多,哪怕朝廷逃亡到了南邊,中秋重陽照樣熱鬧, 忙著吃酒宴請。
朝廷剛從紹興搬到了臨安, 在過中秋時為了慶賀,辦得尤為隆重。
江南吃蟹,吃河鮮。配上江南的各式酒, 瓊花玉露,雙瑞,六客堂, 清空若酒, 蓬萊春酒等等。
名目繁多,比朝堂上頻繁變動的官員還要難記住。
空氣中飄散的酒氣,蓋過了香得霸道的金桂銀桂, 淋漓的秋雨都澆不散半分。
趙佛佑從沒見過那般多的酒,看到宴席上的珍饈佳肴, 她恍惚以為回到了開封。
也是因著節慶, 從北地回到南邊, 趙佛佑終於見到了趙構,她的親生爹爹。
她坐得遠, 隔著邢秉懿與吳貴妃,加上從宗室過繼的兩個皇子, 潘淑妃等人,遙遙一見。
在趙佛佑的記憶里,趙構對她這個長女很溫和,與她說話時,臉上總帶著笑意。那時候他還年輕,頭髮烏黑,氣宇軒昂。
在筵席上,趙佛佑見到了一團明黃色的影子。不知是因趙構坐著,或是因他的身份更加矜貴了。
他看上去很隨意,總是斜著身子,手撐著脹大了一圈的額頭。頭頂金冠閃亮,他白胖的臉卻顯得格外陰沉。哪怕他在笑,趙佛佑依然感到很猙獰。
在浣衣院裡呆過,趙佛佑懂得了何為不能生養。趙構雖然有她這個親生女兒,還有在北地,被他逐出了宗譜的趙神佑。
但他認為自己沒了後,他要過繼男兒來繼承他的江山。他在看向一旁端坐著的趙伯玖與趙伯琮時,總是很快移開了目光。
趙佛佑看得很起勁,在暗暗猜測拘謹的兩人何時會哭出來。
同樣初次以皇后身份見命婦的邢秉懿,她坐在上首,背挺得筆直,端莊言笑晏晏。
趙佛佑望著她的笑,感到那笑比哭還要難看。
臨安沒有皇宮,金兵曾燒殺搶掠過一遍,連像樣的宅子都找不到幾座,皇室挨挨擠擠住在一起。
趙佛佑不能出門,她卻什麼都知道。
趙構住在前院,那裡是他上朝的地方。百官來來回回,後院有時都能聽到他們的爭執聲。
白日時,她聽到宮女偷偷在議論大宋朝報,趙寰稱趙構皇位得來不正。
到了晚間,趙佛佑被急促的腳步聲驚醒。夜裡安靜,外院趙構嘶啞著嗓子的叫罵聲,吼聲,穿透夜空。
伺候的宮女們紛紛跑了出去,趙佛佑並未驚慌,很平靜聽著,甚至還感到莫名的暢快。
與她同住在一起的趙金姑卻被嚇住了,驚慌不定從外間進了她的裡間,掀開床帳,壓低聲音顫抖著道:「大娘子,大娘子......」
趙佛佑掀開被褥,道:「沒事,你莫怕,外面冷,快上來吧。」
趙金姑踢掉鞋,迫不及待上了床,鑽進被褥里,身子還止不住顫抖,抽噎著道:「大娘子,我怕。官家可是出事了?」
趙佛佑很輕鬆,她打了個哈欠,道:「官家估計吃醉了酒,在鬧脾氣吧。不怕,在浣衣院時,完顏氏吃醉了酒,都這樣撒酒瘋。」
眼下她們在南邊,已經回到了大宋,趙金姑稍微鬆了口氣。
可是......
趙金姑咬了咬唇,焦慮地道:「可是金賊又打過來了?」
大宋朝報的事情,趙金姑既然不知曉,趙佛佑也沒告訴她。
趙構是皇帝,當著眾人的面,總得注意到言行舉止。可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在深夜裡發了瘋。
趙佛佑嗤笑一聲,道:「不會,有姑母鎮守在北地,金賊不敢打過來。」
「那官家會出兵攻打二十一娘嗎?」趙金姑聽到趙寰,莫名放了心,卻又不解發出了疑問。
床上多睡了個人,肩膀處直漏風。不過幾句話的功夫,趙佛佑就覺著涼風嗖嗖。
她朝下滑去,掖了掖被褥,感到舒服了些,肯定地道:「不會,南邊連金賊都打不,更不敢惹姑母。若是打輸了仗,皇位就坐不穩了。登基後連皇宮都沒有,這個皇帝當得也太憋屈。」
趙金姑也認為當了皇帝,最後連都城皇宮皆無,實在是滑稽。
過了片刻,趙金姑低聲問道:「大娘子,你是官家的親生女兒,還是唯一的骨肉。官家為何要過繼皇子,不將皇位傳給你。若是換做二十一娘,她就不會這般做。」<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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