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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上的趙構,已經形容大變,看上去臃腫痴肥。此時他五官歪斜,嘴角流著涎水,眼皮耷拉下來,目光渾濁,完全看不出半分以前的影子。
邢秉懿道:「認不出來了吧?不過,真真是他。其實呢,以前你我都看走了眼。他可是韋氏親生,一脈相承的涼薄。你可記得田氏生的五娘子?」
田氏田春羅也是趙構的妾室,與邢秉懿她們一起,被送給了金人,死在了劉家寺營寨里。
當時趙構已經接連有四個女兒,他一心盼著兒子,田春羅生下來的又是女兒之後,他失望不已,從頭到尾都沒看過小女兒一眼。
可憐五娘子連名字都未曾取,從未見過親爹爹一眼。她當時尚不滿兩歲,作為宗姬被送給了金人抵債,死在了前往金國的路上。
邢秉懿笑了起來,看向姜醉眉問道:「這是不是報應?」
姜醉眉以前最看不起趙構的軟弱無能,此時,她看到趙構的模樣,那股恨突然就沒了,奇異般地平靜了下來。
「不僅僅是報應吧。」姜醉眉用手在鼻前扇了扇,拉著呆怔的趙金姑,嫌棄地道:「臭得很,我們出去吧,一灘爛泥,有甚可看之處。」
在床榻上的趙構,一直死死看著姜醉眉,此時仿佛終於認出了她,神色猙獰了起來,嗷嗷直叫喚。
姜醉眉頭也不回往外走去,趙金姑依偎著她,道:「姜娘子,我也認不出他來了。剛回南邊的時候,他從來不拿正眼看我與大娘子,那時候他很傲氣,跟韋娘娘很像。對了,韋娘娘也死了,死在了廟裡。是他將韋娘娘送進廟裡去的。」
都說天家無情,做了皇帝的,更必須冷酷無情。
能冷酷到趙構這個份上,絕無僅有。且不提無數死傷的百姓,他的父母妻兒姊妹兄弟親人,全部落在金人之手。
金人幾乎滅了他的闔家全族,他為了那個皇位,還能向其搖尾乞憐,他就是個畜生!
姜醉眉並不感到驚訝,道:「為了皇位,他什麼事干不出來。不過,先前邢娘子的話,只說對了一小半,壞事做絕,有可能會遭到報應。你看以前的杜充,現在的趙構,若不是趙統帥,他們都好好的呢。這惡人啊,一定不能盼著老天來收拾,最好是能變得厲害,直接將他們砍了!」
趙金姑嗯了聲,邢秉懿默默跟在了身後,斟酌片刻後,道:「既然是為了三十二娘好,就讓她跟著你回北地去吧。」
姜醉眉笑了笑,停下腳步,對趙金姑道:「三十二娘,我很快就要啟程了。我在邢娘子這裡等著,你回去收拾一下,等下就隨我去驛館住。」
趙金姑朝邢秉懿看去,深深曲膝,行了個大禮:「嫂嫂,多謝你的照顧,你以後保重自己。」
邢秉懿心中不舍,可既然已經到這個份上,她不舍也沒辦法,極力忍住難過,朝趙金姑擠出絲笑,道:「去吧。黃尚宮,你送三十二娘回去,幫著收拾一下。」
黃尚宮忙應下,提著燈籠隨趙金姑離開。到了華殿,姜醉眉也沒進屋,站在廊檐下,道:「南邊的冬天真不算冷,外面空氣清新些,就在外面說說話吧。」
邢秉懿也沒多勸,隨著姜醉眉在廊檐下站了,輕撫著手臂,自嘲地道:「我上了年紀,怕冷得很,穿得比你厚多了,還是覺著有些涼。」
姜醉眉道:「你也比我只長三歲,能老到哪裡去,是你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你帶我去看趙構,你覺著我會感到痛快,與你同仇敵愾,同時試探我的態度,北地的態度。見到惡人遭到報應,我是感到了痛快,但我不會與你同仇敵愾,趙構早已經不是我的敵人,他不配。邢娘子,你其實真不用殫精竭慮,有這份心思,不如去對付朝堂上那群爭權奪利的官員。」
邢秉懿臉色變了變,姜醉眉冷然道:「北地的態度,你也不用試探。因為,南邊真不是北地的對手。你應當慶幸遇到的是趙統帥,她心懷大慈,放了南邊這些可憐的百姓一馬。襄陽城都炸開了,要揮師南下,太容易不過。你們誰做皇帝,誰當太后,就跟那戲班子上唱戲的一樣,鏡花水月夢一場。不管你是懷著何種意圖,有何種打算,你讓三十二娘走,對她也有幾分真心,我作為故人,就多奉勸你一句。以後,你別再做趙構那樣的人,落到他那樣的下場。」
邢秉懿眺望著遠方黑暗的天際,良久之後,道:「這些話,都是二十一娘吩咐你說的?」
姜醉眉粲然一笑,爽快承認道:「你知曉我脾氣急躁,哪會說恁地多。換了我,只會直接打過來!」
邢秉懿苦笑一聲,道:「我先前曾想過,以為二十一娘會來。若是她來了,就絕無勝算。後來一想,以二十一娘的身份,她定不會自己來。聽到你來時,我長長鬆了口氣。誰知道,二十一娘就算不來,我照樣沒了勝算。其實,也不是我沒勝算,南邊朝堂官員的複雜,你也見識到了。北地如今州府多了,朝堂官員也多了,你回到中樞,定也能體會到我的難處吧。」
姜醉眉想了想,道:「肯定有困難,端看你有沒有能力解決,要如何解決。難處是自上而下,要說難,趙統帥比我們難多了。」
*
燕京城連著下了幾場雪,凍得人骨頭縫都酥了。瑞雪兆豐年,窮苦百姓首先得熬過寒冬,才能看倒希望。
天旱帶來的糧食欠收,常平倉放糧賑災,勉強渡過了難關。<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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