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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嘆息一聲,道:「太后娘娘,去年冬日,北地滅了西夏與金國,朝堂上許多人都一口咬定,北地是在虛張聲勢,眼下已經得到了證實,他們就避而不談了。北地的「震天雷」,威力無窮,城牆阻擋不住,守城的兵將,也無法與北地兵一戰。再者,民間的百姓,皆喜氣洋洋迎北地兵,私底下幫著他們。太后娘娘,臣還是那句話,與北地打起來,不過是勞民傷財罷了。」
北地的「震天雷」,邢秉懿收到了詳盡描述。雖想像不出來究竟是何物,她卻清楚明白了一件事。
趙寰這幾年在北地,看似無甚大動作,實則將大半的精力,投入到了兵將與火器營上。
以前她以為,趙寰得罪了南邊所有的權貴,面對著他們聲勢浩大的反對,她輸定了。
如今看來,自己的那些篤定,顯得尤其可笑。
任由他們有萬般的計謀,在面對強大的兵器與精兵時,全都不堪一擊。
邢秉懿如何能甘心,她搭在塌幾扶手上的手指,用力得漸漸泛白,消瘦面容上的青筋,看似要砰一聲裂開,道:「李相的意思是,要答應北地的條件,與他們議和了?」
李光道:「非也,太后娘娘清楚,北地並非為了議和,他們是一心要拿下南邊。臣說句不該說的話,這些男丁送給北地,於北地來說並無半點好處,更無用處,不過是羞辱朝廷罷了。」
趙鼎沉默半晌,開口道:「襄陽廬州打仗後,死傷者大多是官員士紳。州府的官員,除了死傷,九成被驅逐,全部換成了北地朝廷派來的官員。」
北地在前幾年科舉所取之士,派往了各州府學習。幾年過去,他們全部成長了起來,填補了南邊官衙的空缺。勤學苦幹的官員,很快穩定住了局勢。
謀定而後動,趙寰早已提前布好了局,她的野心,乃是一統天下。
天下啊!
想要取可沒那麼容易,邢秉懿神色猙獰了下,道:「詔令各路兵馬,拱衛臨安。朝廷是生是死,端看這一戰了!」
李光與趙鼎面面相,無奈答應了下來。走出朵殿,外面天光晴好,春風不解風情,惠風和暢。
與朵殿一牆之隔的園子裡種了香欒,潔白的花朵被風吹送到朵殿的青石地上,橘香濃郁撲鼻。
趙鼎彎腰拾了幾朵花在手中,連著嘆了好幾口氣,道:「光開花不結果啊!李相,我這心裡沒底,總覺著,沒幾人能應詔。」
李光心知肚明,北地兵打到廬州府時,徽州府按兵不動,且作壁上觀。他沒直面回答,敷衍說了句可不是。
趙鼎急了,道:「李相,老李,在這個時候,就別與我打馬虎眼了。北地打的是官,是官!到時候,你我都跑不了!」
李光神色坦然,道:「我問心無愧,何須懼怕。」
趙鼎愣了愣,旋即跟著光棍起來,道:「我也沒做虧心事,怕甚!只有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想不通。北地明知提出此等條件,無論真假,都得罪了南邊朝廷全部達官貴人。誰能不心生忌憚,捨得將家中的男丁都送出去抵債,哪怕是北地待他們客客氣氣,傳出去名聲也毀了。」
李光默然片刻,道:「已所不欲,勿施於人。當年朝廷將帝姬嬪妃平民女子送出去的時候,可是爽快得很。北地就是要撕破朝堂上男人虛偽的嘴臉,藉此提拔女人上位。你可還記得當時的開封城,整座城裡,都響徹著悽慘的哭聲,妻離子散......」他的話一下堵在了喉嚨,長長哽咽了下。
「不過幾日,送到金兵營寨的小娘子,就生生被折騰死了千餘人。千餘條活生生,不過十餘歲出頭小娘子的命吶!老趙,我這些年來,夜裡總是睡不安穩,經常做噩夢,夢見她們在哭。男兒上戰場打仗,死了那是捐軀報國。同胞被凌.辱至死,他們卻隻字不提,權當沒發生過。才幾年光景,他們都忘了,北地已經兵臨城下了,他們還在忙著爭權奪利。我覺著沒勁得很,打算辭官回鄉頤養天年去。」
李光慘笑連連,趙鼎跟著神色亦黯然下來:「北地看不起南邊朝廷上下的官員,肯定會部肅清了。也好,就照著南邊這副模樣,哪怕是苟且幾年,遲早都會滅亡。老李,你說,那些娘子們,何時變得這般厲害了?」
「以前我也想不通,近些時日,我沒事就琢磨。」李光想起張小娘子,不禁微微笑了起來,道:「鄉下人家種地,男主外女主內,由男人下地耕種。婦人遇到插秧收割農忙時節,同樣得下地。待忙完一整天回到家中,男人等著婦人做好飯端上桌,吃完就能去歇息。婦人則煮飯收拾,養蠶桑者,還得餵蠶,織布。城裡的世家大族,婦人在後宅理事,沒點本事,可理不清楚後宅的事情。家貧者,要計算著柴米油鹽的價佃。家中富裕者,一年到頭忙著人情世故往來,送節禮年禮,置辦筵席,請吃酒瑣碎事情一大堆,還不能有錯誤,免得失了禮數。朝堂衙門好些官員,平時辦那點差使,辦得還讓人看不上。老趙,咱們得承認,娘子們不是突然就變得厲害了,而是她們一直厲害。只以前被壓著,被埋沒了。」
趙鼎神色怔忪,道:「我聽說北地的張浚致了仕,他夫人出任甘州轉運使,跟著去隨妻了。」
李光道:「張浚是有自知之明,給其妻讓路呢。北地起初需要人才的時候,他得了相位,那是天時地利人和。北地如今人才濟濟,他就不合時宜了。任氏定有過人之處,有入主中樞的機會。以後夫妻雙相,也是一門佳話。」<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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