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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浚思索了下,不解問道:「趙統帥,這些每年衙門都有統總,為何還要重新做一份?」
趙寰坦白道:「我要最初的數目,且沒有差錯的數目。」
這就是要查老底了!
一般來說,田產買賣有契書,衙門也有相應的賦稅收入。環環相扣,若是對不上,肯定有人從中做了手腳。
哪怕是衙門將帳目做平了,拿著核對過原始數目的帳本,再去下面核實。
丈量田畝,拿戶帖去一戶戶比對,做得再天衣無縫的帳,都得露出馬腳。
只是在以前,彼此都清楚中間的貓膩,官官相隱,大致差不離就行了。未曾有人會從頭,一張張契書,戶帖開始查。
趙寰見他們中間有人臉色變了,只淡淡道:「究竟缺口有多大,我總得心中有數。你們且記住,任何的建言,各種施政綱領,必須有詳實準確的數目做支撐。否則,只憑著想當然,一起都是空談!」
聽到趙寰沒有要算帳追究之意,好些人微不可查鬆了口氣,不免得更加謹慎了。
趙寰詳細提出了要求:「大家分成三個隊伍,一個隊伍統計人口,一個隊伍統計田產,一個隊伍統計賦稅。」
張浚夫人任慧娘兒年紀長些,見到娘子們都有些束手束腳,主動走上前幫忙:「玉娘子,你算學好,去帳目那邊。虞小娘子寫得好,去戶貼那邊做登記......」
按照每個娘子的擅長,任慧娘很快做好了安排。趙寰眼瞧著,朝她讚許一笑。
任慧娘得了鼓勵,那點不安一下消了。她朝張浚看了眼,得意地揚眉。
張浚無奈搖頭,任慧娘對他歸順北地很是贊同。一聽他提及此事,雙眼一亮,直呼她要來衙門做事。
任慧娘脾氣爽利,他不過些許遲疑,她就不高興了,怒道:「你攔著我作甚?年關將至,儘是些筵席,你送我年禮,我回你年禮的事體。年年如此,累得人手指都提不起來,過年過節都要脫一層皮去!今年不同以往,趙統帥來了成都府,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我就端看誰家還能安生吃酒!」
「北地的府尹官員們,好些都是娘子,我真真是羨慕得緊。自小我也讀書,四書五經無一不通,比你可不差。只我是女兒身,不允許我科舉考試,不然,誰考得好,誰考得壞,還兩說呢!帳本?我管著中饋,府里的帳目,都得經我的手眼,一根燭火都沒出過差錯!」
張浚被任慧娘噴得插不上嘴,只得隨了她去。
戶帖帳本等被搬到了案几上,屋子裡塵埃飛揚。興許是開始時還有些不熟,都拘謹著,大家的速度很慢。
趙寰也不催,只在他們之間慢慢走動,細聲細氣指點一二。
趙開虞祺他們也上前幫忙,不時出聲指點。
娘子們都在家中學過中饋,懂得管帳,一通百通。戶貼等都有制式,比起寫詩的平仄,要簡單明了數倍。經過指點,娘子們很快就熟練起來。
張浚等人在一旁端看著,從最初的疑慮,變成了驚詫。
其他的官員們亦如此,對趙寰讓娘子們來做事不以為意,變成了忐忑不安。
他們所做的實際差使,並不那麼高深,哪怕娘子們沒考過科舉,也能做得頭頭是道。
張浚突然想到趙寰曾隨口說了句話:「若要講做帳,鋪子裡的帳房師傅,他們完全能進衙門做事,哪怕是戶部的差使都不在話下。只一道科舉考試,將他們攔住了。」
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憶起了以前在讀書時,有同窗擅長算學,喜歡觀星,預測天氣。
可惜,讀四書五經時,靠著死記硬背尚能對付過去。只策論文章寫得一塌糊塗,結果名落孫山。
眼下的科舉,是否真替國家選取了棟樑之材,張浚在心底,已經產生了微微的動搖。
趙寰待到大家都慢慢布上了正軌,對張浚三人道:「將廟宇道觀的度牒,賦稅拿出來,我們統計一下。」
三人一下驚了,互相看著彼此,皆面露驚駭與擔憂。
照著大宋的律令,並非人人都能隨便剃度出家,必須要有朝廷的度牒。每張度牒,需要向衙門上交近兩百貫錢。
出家人犯了事,哪怕是殺了人,皆免除律法處置。寺廟的田產,也不用上交賦稅。
在大宋立國之初,度牒發放還比較嚴格,後來就漸漸鬆了。
衙門官員有好處可拿,大宋寺廟的出家人愈發多。度牒貴,有好些人將頭髮一剃,便充作了出家人。
寺廟靠著田產,香火銀,勢力越來越大。收留江洋大盜,藏污納垢比比皆是。
趙寰現在沒空理這件事,微笑道:「我先看看,還是那句話,總得心中有數。」
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前去拿了寺廟的度牒與帳目來。趙寰飛快翻了一下,笑道:「還真是有意思,在以前太平豐年時,衙門發放的度牒還要多一些。近幾年,卻越來越少了。如何想,都不應該啊!」
趙開嘆了口氣,老實道:「不敢瞞趙統帥,度牒雖少,寺廟裡的出家人,卻愈發增多。我今年去了城東的安城寺燒香,每次都見著寺里多了好些陌生的面孔。一來,好些百姓日子過不下去,賦稅太重,乾脆將田產捐給了寺廟,做了出家人。二來,度牒錢太貴,拿不出錢財的,便去廟裡做了苦力,求得一口飯吃。還有好些,他們度牒是真,只沒入衙門的帳。」<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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