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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廷玉和周起渭在一旁起鬨,「快打開看看, 都說毓慶宮的膳房好, 今兒我們能跟著分上一口,也算是有福了。」
「只是一碗甜水,你們還想怎麼分?」富達禮笑著搖搖頭,在同僚期待的目光下打開盒子, 然後將眉頭一皺,一把闔上了蓋兒。
甜碗子是真, 可那龍泉青的盞子旁邊還有一張折起來的字條,顯然太子妃的重點是它, 只是不好明目張胆地送過來, 才想了這麼個法子。
張廷玉和周起渭還伸長了脖子在等食盒中的吃食,看見他這麼慌裡慌張地將食盒蓋上, 這兩個聰明人也霎時明白了,默默然收回了眼神, 找了個藉口相攜往門外去了。
富達禮小心翼翼地將碗盞放到手邊,偷偷展開字條,還不忘伸手摸了粒奶烏它塞進嘴裡,邊嚼邊細看那字條中的內容。
妹妹當上了太子妃,字怎麼比從前丑了許多,內容寫得還是那麼樸實,大意是叫他抽空回趟家,問一問阿瑪和慶德在火器營中的狀況,最好能親自上京郊去一趟。火器營是個訓練軍隊、鍛造兵器的場所,好端端的,怎麼有位擅長書畫的阿哥連夜被請去了呢?
前半段的意思他尚能理解,這後半段,富達禮著實摸不著頭腦,擅長書畫的阿哥是誰?太子妃這麼神來一筆,有什麼含義蘊含其中嗎?
他三五口吃完了奶烏他,皺著眉頭苦思冥想,沒留神身後有道涼風穿過,太子爺清冷如月下沙的聲音腦袋後頭響起:「富達禮,你在看什麼呢?」
富達禮一驚,頭皮發緊,想把手中字條兒團起來,奈何胤礽盯了好半天了,瞅準時機伸手拿過,毫不給富達禮一絲情面。
「這甜碗子太子妃剛送來的,想來這字條無意中掉在食盒裡,我正準備向您奏報呢……」富達禮弱弱辯解,聲氣兒在千金之子面前聽不出來往昔小將軍的驕矜腔調。
「她是我東宮的太子妃,還有什麼避著我的?」胤礽倚在博古架邊,一手把玩著泥金紙摺扇,一手那張薄紙一揚,讓它隨風展開,然後蹙眉眯眼細看。
是石小詩獨有的歪歪扭扭的字體,話也說得不文不白,他匆匆瞥過,按了按眉心喃喃:「老八?他上京郊去了?」
不去看富達禮恍然大悟的模樣,胤礽沉思片刻,將那石小詩手書撕成碎屑,朝站在門口侍立的張三道:「你現在就去一趟火器營,如果太子妃說得沒錯,老八人應該在那兒了,探一探他在做什麼,不要輕易行動,緊要處飛鴿傳信給我便是。」
張三應了聲「嗻」,利落地頂著大太陽出門去了。胤礽朝富達禮斜眼一瞧,敲著桌子道,「不跟上?我這侍從腳程快,倘若再等片刻,只怕你出了門就看不見他了。」
這話引起了富達禮的好勝心,他忙朝胤礽打個千兒,小跑著跟了出去,那廂胤礽望著宮外碧藍的長天,重重按了下眉心,他希望胤禩連夜出宮的目的單純一些,否則他和胤褆之間那些避而不談的矛盾,或許要擺到明面上來談一談了。
有小太監在門口報稱索相送奏本過來了,周起渭很有眼力見兒地接過,呈到太子爺面前。
這是關乎征討今年上熱河行宮的一套章程,萬歲爺忙著征討之事,只將此事交予東宮,讓胤礽依著慣例草擬。公差剛從乾清門上分派下來,沒等到東宮點頭,索額圖已不由分說便將此事攬了過去。
胤礽被石小詩影響久了,很是覺得索額圖的作派太過鋪張繁瑣,他提筆剛想在奏本上細批兩句,趕巧兒就一眼望到了站在一旁擰著雙手欲言又止的周起渭。
「有話就講。」他連眼都沒抬。
周起渭有些為難地張口:「方才小太監說,這章程已經遞到乾清宮裡去了,東宮這兒是順帶抄送了一份。」
堂內發出一聲脆響,是太子爺手中那支紫毫筆被猛地擲下——在奏本淡黃的紙面上留下一灘深黑的墨漬,然後順著桌邊骨碌碌滾下來,一直滾到博古架腳邊。
今兒的幾通火攢到此時,終於一股腦兒爆發出來。詹事府內眾人立時都垂下了眼,屏氣等候這位主子的發落。
其實坊間傳言很有些誇張的成分,胤礽並不是個性情暴虐、愛發脾氣的人,只是日日板著一張臉,又不愛與人親近,難免給外人留下來性情不佳的印象。
但他的好涵養在此刻消磨殆盡,雙瞳仁陡然收縮,一張白玉似的臉徒然蒙上一層帶著怒意的薄薄赤色。
「他,怎麼敢?」
沒人敢答胤礽的話,牆角的自鳴鐘還在不休不止的滴答著,過了好一會兒,富達禮才大著膽子朝上看了一眼,太子爺的神情恢復了一如往昔的冰冷淡漠,佛像一般倨傲端坐在案後,靜靜的盯著放在桌上的那支紫檀木描金小食盒。
良久太子爺終於向陳廷敬開口,是天家獨有的沉著氣度,「陳御史,都察院有個叫郭琇的都事,聽說品性很是公正,讓他明兒就上我這來一趟,有一樁要事,我要交予他辦理。」
陳廷敬有些訝然,這郭琇不過是個剛冒頭的小輩,為人很剛直,上個月的確是往詹事府送過一趟奏疏,怎麼就叫太子爺青眼相加了呢。
但東宮在這個節骨眼上開了這個口,必是有他的用意。陳廷敬不好回絕,還是恭謹地應了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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