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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小詩見他不說話,便讓春煙進來, 把桌上東西全部收走, 然後鋪開老大一張雪浪紙, 提筆沾了沾墨。
「咱們按照時間線梳理一遍。」她拿出從內務府借來的後宮檔簿作為對照,先在紙上畫了一條豎線,左邊寫時間, 右邊寫事件。
「先是康熙四年,」她提筆的小手動得飛快, 「這一年, 榮妃馬佳氏、惠妃那拉氏依照太皇太後口諭,入乾清宮成為汗阿瑪的人事宮女,她們兩都是內務府包衣出身,能有這樣的際遇, 也實屬三生有幸。」
胤礽點點頭。
「她們在汗阿瑪與皇額涅大婚前便已入宮,內務府的記檔上說, 當時並沒有嚴格的位分定例,以姐妹相稱, 開了臉後宮中便稱為小格格, 」這些倒是不用寫下來的,石小詩咬著筆桿, 想了會,才繼續寫道:「康熙六年馬佳氏就生下了汗阿瑪的第一個兒子承瑞, 康熙九年承瑞病逝,康熙十年馬佳氏生下賽音察渾,康熙十二年馬佳氏生下榮憲公主,康熙十三年賽音察渾病逝,同年馬佳氏生下兒子長華,生下來就是個死胎,康熙十四年,馬佳氏生下長生,最後是康熙十六年,三貝勒出生,長生病逝。」
這就是馬佳氏生育六次但四子早夭的往事。
光聽她說出來還不覺得如何慘痛,只是白紙黑字地寫下,實在觸目驚心。
嘆了口氣,石小詩說:「再來說說那拉氏,在內務府的記檔里,康熙九年生下承慶,次年夭折,康熙十一年多羅郡王胤禔出生,是為皇長子,跟榮妃比起來,她已算得上幸運了。」
胤礽說是,他的手指撫摸過那些名字,「其實……我也不是汗阿瑪和額涅的第一個孩子,我原有個兄長,叫承祜,康熙八年出生,長到四歲病卒,這件事是汗阿瑪心中的隱痛,而我額涅也是因承祜之死而漸入沉疴。」
石小詩摸了摸他的手,接著往下寫:「到了康熙十二年,先孝昭皇后鈕祜祿氏入宮,成為後宮的第四名嬪妃,那時皇額涅仍在,馬佳氏、那拉氏皆為庶妃,那一年,馬佳氏的承瑞已經喪生,賽音察渾也開始發病,那拉氏有了多羅郡王,而皇額涅正懷著你……所以我猜測,在那個節骨眼上,馬佳氏和先孝昭皇后鈕祜祿氏都是有理由下落胎藥的人……」
「為什麼不是那拉氏?」胤礽問。
「我今天問了那拉氏,她否認了,」石小詩換了口氣,「而且那個時候,她身邊已經有了一個皇長子,沒必要付出這麼大代價。」
胤礽垂眸琢磨了一下,「所以就剩下那兩個可疑……」
「是榮妃馬佳氏,」石小詩站起來,敲了敲桌案,「我最先懷疑的也是先孝昭皇后,可那拉氏說,溫僖貴妃和我的猜測都錯了。」
「榮妃的兩個兒子一死一病,雖得汗阿瑪眷顧,但是皇額涅和鈕祜祿氏出身好位分高,那拉氏至少有皇長子作為依靠,馬佳氏才是那個最沒有安全感的人。」借著幽幽燈火,她能看見胤礽眼底的蕭索。
是啊,索額圖說得很明白,赫舍里家族原本如日中天,額涅仙去後那拉氏和明珠突然就冒了頭,以那拉氏那毫無城府的腦子,她決計想不出那麼多陰毒的辦法。
唯一的可能,就是背後一直有高人指點,這人不是別人,就是昔日同她一起入宮,與她相識相交時間最長的馬佳氏。
其實如今的局勢也沒什麼改變,胤禔不再參與奪嫡,浮在水面之下的胤祉終於露出野心,這二十多年來,和他胤礽以及額涅、赫舍里家對抗的從來就不是什麼那拉氏胤禔明珠,他們只是擋箭牌,而真正的對手,卻是馬佳氏和胤祉。
事情的真相就擺在眼前,只是他一直不願意相信而已。
「一旦有了懷疑對象,那麼接著往下推算,便說得通了,」石小詩提筆匆匆寫下,「馬佳氏或許是覺得自己的兒子威脅到了旁人的地位,才死得不明不白,是以當時還是庶妃的她,只能去求助同樣喪生了一個兒子的中宮——她祈求額涅徹查此事,甚至她已經有了懷疑對象,希望能讓額涅主持公道,額涅到底有孕在身,汗阿瑪在前朝根基不穩,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皇后不會輕易下定論。」
「馬佳氏懷疑暗中殺害了她兒子的人應當就是當時的鈕祜祿貴妃,畢竟我額涅和那拉氏都經歷過喪子之痛,都是受害者,」胤礽分析道,「也正是因此,馬佳氏從皇額涅處得不到支持,心懷恨意,只能將自己和那拉氏綁在同一根繩索上。」
「然後就是安嬪和敬嬪了,」石小詩用硃筆在康熙十三年上畫了個圈,「這兩人也是一樣的內務府包衣出身,且沒有生下任何子嗣,我想那時候她們應該和馬佳氏關係交好,或者有什麼把柄被馬佳氏捏在手中,總之到了你出生那夜,她們在坤寧宮茶房的藥壺裡放下藏紅花,並試圖把一切線索引到鈕祜祿貴妃身上,這樣一來,對馬佳氏來說,便一石二鳥,成功肅清她的兩個敵人,那拉氏應當也是知情的,但是這事對她百利而無一害,她沒有告密的道理。」
胤礽站在窗前,幽幽嘆了口氣。
「我想一開始,馬佳氏未必真有這個膽量謀害皇額涅性命,她可能只是想讓你不要順利出生罷了,只是她們也沒料到,皇額涅竟然拼死也要將你生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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