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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瞪著他,直到銅鍋內的清水被煮得只剩下一半,才輕輕張口。
「以朕對你的了解,你應該已經權衡了許久,才做下決定,如此荒唐,又如此一意孤行,但……」他的唇角擠出了一點笑意,「但朕相信,離開東宮,你至少會比從前舒適愜意,保成啊,你若不願為太子,要去雲遊四海,朕不會給你一兩銀子,如何謀生,你做得來嗎?」
「做得來。」胤礽斬釘截鐵地回答,「我聽說白晉、徐日升他們那些國家,航海造船之類的技術比大清厲害多了,咱們大清有錢,有茶葉和瓷器那些西方人稀罕的玩意兒,我和小詩想去看看,說不定貿易之門一旦開放,天下萬姓的生活都能比從前更好,大清國力強盛,自然不用懼怕準噶爾和羅剎國的挑釁。」
康熙被他這番話一說,這才覺得眼前的皇太子,很有自己當年擒鰲拜削三藩的那驕傲輕狂模樣,在那麼多兒子裡,他已經許久沒在任何人眼中見過這樣激動的神色,唯有現在的胤礽,同他如出一轍的血氣,宛如熊熊燃燒的火焰。
這一天,康熙和胤礽的一頓晚膳用了整整兩個時辰。
當皇太子的身影從乾清宮前的台階下消失後,梁九功走到立在窗邊的康熙身後,低聲問:「萬歲爺,您會同意的,對麼?」
康熙扭頭瞧了他一眼,嘆道:「梁九功啊,這世上,沒人比你更了解朕的心思……你覺得朕該不該答應?」
梁九功低頭笑道:「我只知道,太子爺是您最偏愛的兒子。」
康熙揩了揩眼角,「罷了,給他三個月時間仔細考慮吧,倘若他執意要走,朕作為他的阿瑪,又怎會不答應呢?」
——
萬歲爺的鑾駕在次日清晨準時出發去行宮,只是留給眾大臣的口諭里,此次監國的並不是皇太子,而是四貝勒胤禛。
有人說太子到底失了聖心,有人說四皇子也要像他的兩個哥哥一樣,走上與東宮相爭的道路,甚至有人跑到胤禛跟前詢問,是不是捏住了太子爺什麼把柄,對此先前內心還在天人交戰的四大爺非常愕然,捏著自己親手做的白瓷茶盞道:「我……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
當然,最後還是梁九功和張三一起告知了眾人真相——皇太子在數月前的三貝勒逼宮事件中身受重傷,即便先前調養有了起色,但是昨日一場風寒,又讓皇太子重新躺回病榻,無法上朝監國。
這回大臣們明白了,只是那皇太子看起來強壯建康,竟是個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呀!
眾人都認為皇太子不過二十四歲,年輕,底子好,養傷一個來月,總該痊癒了,只是沒想到時間過去三個月,毓慶宮中竟傳出一條無人敢信的消息——喪鐘嗡鳴,白幔鋪地,皇太子愛新覺羅·胤礽,薨了!
康熙是連夜從行宮趕回來的,一臉悲痛地奔入毓慶宮弔唁,最後拉著皇太孫弘晏的手回到乾清宮,而眾皇子無一不來叩首,即便是遠在蒙古的胤禔,也差了親信回宮。擷芳殿的側室們均拿著一大包銀子出宮回家,倒是太子妃石氏和小格格鳴幽,竟沒人知道他們的去向。
——
五月初八,首夏猶清和,芳草亦未歇。
杭州成為外有個叫龍門的古鎮,依富春江南岸而建,這一路汀洲煙箬,水秀山青,就連官道邊的景色也比北地更有情致。
馬車小小,青色的素緞油布看起來很不打眼,若不是貼著細瞧,決計看不出上頭精細的流雲暗紋。
窗簾被掀開一縫,露出張可愛圓潤的小臉,這是個看起來剛到一歲的小姑娘,頭上扎著雙髻,咿咿呀呀地喚著,似乎在跟自己的爹娘說什麼新奇故事。
「鳴幽,快把頭伸進來,外面有大老虎,最喜歡吃小女孩的腦袋。」石小詩比了個鬼臉,嚇唬起女兒來毫不心軟。
沒想到鳴幽笑得更開心了,口中還喊著:「打!打!」似乎要把外面傳說中的大老虎一巴掌打死。
「我二大爺的閨女,就是比尋常姑娘厲害!」胤礽嘴上夸著女兒,手上卻給愛妻遞了碗消暑的冰瓜酪。
「你怎麼自己稱呼自己為二大爺!」石小詩哭笑不得。
「在外行走,總得有個名號嘛,」胤礽挑了挑眉頭,「你說我是叫金二,還是何二?要麼就跟你姓石吧?」
石小詩瞥他一眼,「你慢慢琢磨唄,只是你最後和汗阿瑪怎麼談的,偏偏將弘晏給丟下了?」
出宮已經大半個月了,每每說起這件事,石小詩還會有些許不高興。
「汗阿瑪說,到底是他親自將我拉扯大,留弘晏在他身邊,也好做個念想,」胤礽可憐巴巴地解釋,「再說他老人家已經答應我了,往後宮中不再設皇太子、皇太孫這樣儲君之位,弘晏將只會是皇長孫,在承乾宮生活,毓慶宮往後只做皇子讀書之處,有你的好姐妹佟佳貴妃照顧,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話雖如此,但是胤禛他以後會不會心生不滿……」石小詩滿面憂色。
「汗阿瑪已經明令,誰敢不從?再說等到新君繼位,咱們再想辦法把弘晏偷出來便是。」二大爺笑得光風霽月,仿佛一點都沒再說無賴之語。
「偷出來?」石小詩不敢置信地看著胤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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