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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佟佳貴妃這才作罷。按照石小詩和胤礽商量好的計劃,她還得去鍾粹宮套話,套話前得先做些功課,於是問佟佳貴妃:「榮妃母可還好麼?」
佟佳貴妃不知她好端端地怎麼問起了榮妃,想了想說就那樣吧,「哦對了,馬貴人你曉得麼?和郭絡羅貴人一個宮室的,是榮妃族妹,前兒歿了,我請信使討了萬歲爺的意思,萬歲爺命用榮妃的儀仗出殯,想來她到底心情欠佳,因此最近也沒怎麼出來。」
石小詩啊了一聲,這康老爹喜歡娶姐妹花的癖好可真害人。
她想了想說:「那我去鍾粹宮見見她,聽說二公主如今在漠南蒙古過得很好,我便說太子爺思念二姐了,也不至於被趕出來。」
這番藉口在榮妃耳中聽來自然很恰當,她微笑著將石小詩引到鍾粹宮正殿坐下,「榮憲就比太子爺大了一歲,他們姐弟兩個,小時候還在一塊兒玩過御花園的泥巴塘呢。」
石小詩想像了一下小小的二大爺蹲在地上玩泥巴的模樣,覺得這畫面足夠她當作一整年的笑料了,然後才把話題往胤祉身上引,「我聽太子爺說,三阿哥在哨鹿時表現十分英勇,沒想到他一個玉面文人模樣的阿哥,竟也能挽弓射狼,真不愧是愛新覺羅家的男兒啊!」
榮妃似乎沒察覺什麼異常,含笑道:「可不是麼,老三這孩子,心眼實在,昨兒一回來,就巴巴地送了狼皮狐皮過來,說是給我天冷了做襖子,只是這孩子到底不如他哥哥,說是遇到了一隻梅花鹿,奈何技藝不精,沒討到活捉梅花鹿的彩頭。」
石小詩說不礙事,「有這份心思,比什麼都重要。」
榮妃說可不是麼,「只是我也有件事要拜託太子妃,老三家裡那個福晉董鄂氏,我知道她出身好,打小就沒受過委屈,可是為人妻,豈能有這麼嬌縱的性子?聽說她很聽太子妃的話,只盼太子妃得了空,為我勸導兩句,我心中必然感激不盡。」
話說到這個份上,豈有不答應的道理?石小詩在鍾粹宮裡又坐了片刻,她和榮妃到底不熟,也沒話繼續往下聊了,只好尋了個藉口準備離開。
榮妃送她出宮門,路過庭院時,她看見廊子上似乎掛了幾張剛寫完不久的大字,正迎風吹著,等待墨跡干透好拿去裝裱。
「這是您的墨寶?」石小詩眯著眼湊過去,但見最前面一張寫著《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雲》,後面還有《蜀道難》《將進酒》,都是李白的詩。
「是啊,佛經抄膩了,我最近在讀唐詩,李太白真是古今第一詩人!」榮妃站過來,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惡。
她話說得輕巧明快,石小詩的後背上卻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剛看到這幾張字,她就覺得眼熟,如今多看過幾眼,她就更確定了。
這字她是見過的,以她被胤礽強迫練了那麼久的書道發誓,榮妃的字跡,與是那僖貴妃床頭暗格里,那張寫著「汝施惡行,必得惡終」的發黃草紙上的,一模一樣。
第96章 冬至(康熙三十六年)
後來在鍾粹宮, 榮妃和石小詩說了什麼,她已經不大記得了。
兩世為人,她自忖什麼大場面沒見過, 但還是沒這突如其來的真相擾亂了心神。
可眼下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 就這麼一眼,聯想到兩年前溫僖貴妃的死, 甚至是二十年前安嬪和敬嬪不明不白地被打入冷宮, 眼前這個以賢良淑德而在宮中立足的女人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
她在心中盤算如何全身而退, 卻沒想到榮妃直接將話頭挪到了那拉氏身上。
「我前兒得空,去了趟逍遙宮。」榮妃慢悠悠地整理著衣擺上絡子,「那拉氏怕是不大中用了。」
石小詩猛然一驚, 打起精神來,「中秋節後我也去過一回。」
榮妃說是, 「她都跟我說了。」
她抬起那雙狹長的眼帘, 毫不掩飾地打量石小詩的神情,似乎在觀察她的反應。
石小詩不敢在這個時候露怯,她不知道那拉氏和榮妃說了多少,有沒有提起過溫僖貴妃、安嬪和敬嬪, 只能輕輕點頭,裝出白紙一張般的神情。
「那逍遙宮不是個人呆的去處, 」她選擇將話題往那拉氏的處境上引,「缺吃的短喝的, 弄得一身病, 能活到現在實屬不易了。」
榮妃盯著她看了好半天,最後才緩緩張口:「你也知道, 我和她是一塊進宮的,自然比跟旁人感情深些, 她把後事都交代了,不讓埋在亂葬崗,也不讓送回娘家,畢竟戴罪之身,怕他們不願認,她說要一口薄棺,就在火器營邊上埋著足矣,她求過萬歲爺,胤禔這差事丟不掉,她在地下也能日日陪著兒子。」
石小詩心裡發苦,這就是宮中女子的命運嗎?
可歸根結底還是因果報應,她低低說了句:「不害人性命,那拉氏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是她不夠聰明。」衣擺上的絡子都梳通了,榮妃忽然站起身,「我該去抄經了,太子妃,慢走不送。」
石小詩立刻說好,就算她對自己的演技再自信,在這個演了一輩子的人面前也覺得像班門弄斧。
她不敢再逗留,匆匆走出宮門,回頭看,鍾粹宮和延禧宮其實離得很近,延禧宮自從出事後大門便再沒開過,如今已經染上冷宮的色調,衰敗的枯草從朱紅宮牆上伸出頭來,仿佛這個氣象萬千的宮闕間,憑空生出了一塊頹唐的荒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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