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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身處封建社會,對面那人又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子,說一點兒都不擔心胤礽生氣那是假的。新時代的女子能屈能伸,她明白眼下還沒能力為自己搏一片天地,所以該夾著尾巴做人的時候,說兩句軟和話兒,也不失為一個以柔克剛以退為進的好辦法。
胤礽卻沒動靜,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他想說她說得一點都不對,他才沒那麼大度,如果今兒一天這種奇怪的感覺就是她所謂的「吃味兒」,那麼他現在很吃味兒,非常吃味兒,那個叫納蘭揆敘的混不吝竟然敢跑到御花園堵著她問話!這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問他的女人跟他成婚後過得好不好?
他恨不得立刻就衝出去,叫張三把那個叫納蘭揆敘的小子暴揍一頓。
但是他怎麼就突然變成了一個笨嘴笨舌的人呢?此時胤礽很想臨時抱佛腳,學一學汗阿瑪那一身哄妃母們的好本事,可盯著石小詩眨巴了一下眼,卻沒動靜了。
二大爺這還是生氣了?石小詩心裡七上八下,又朝他比了個大拇指,說:「在我心中,您就是這個!」
「好了。」胤礽沒繃住,彎了唇角笑出來,「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我也想請你相信我——」
他忽然抬起胳膊,月白色的箭袖齊齊整整挽起來,那雙纖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想將石小詩摟入懷中,卻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僵硬地停在石小詩的肩頭。
石小詩扭頭看看,有點不明白。二大爺這是把自己當大兄弟的意思麼?
「相信您,什麼?」
胤礽像是深吸了一口氣,才說:「你相信我,往後必定不會欺騙你、隱瞞你、憎惡你……」
其實想說的不止這些,但是對上她那雙清明平和的眼,墨玉一樣的眸色,他又有點退縮。
這世上從來都是旁人對他表達愛意的份兒,額涅以薨逝來愛他,汗阿瑪以無數個日夜的陪伴和親身教導來愛他,側室們總想博得他一丁點的憐愛,就連叔姥爺索額圖多少也是愛他的吧?那些小阿哥們對他生畏,可只要假以半點好顏色,便能收穫無數敬愛。
大婚前他甚至天經地義地以為,太子妃必然是要愛著自己的,他幾乎不需要付出任何感情,便能獲得一份依附於自己的愛戀。
可事情與他料想太不一樣了,輪到他想向面前的這個女子訴說心緒時,就連「喜歡」這兩個字眼似乎都變得非常沉重,竟叫他手足無措。
而石小詩呢,聽到胤礽這短短半句話,說不感動是假的,拍了那麼多感情戲,她能掂量得出來演對手戲的人有多少真情實感,多少虛情假意。胤礽心很誠,她幾乎能篤定,這樣的半句話他前半生從未說過,而如今既然說出口,此後也不會有半點變卻。
「我……」她默然片刻。
是了,胤礽說不會欺瞞她,可她呢?今日能這麼坦然地說出揆敘這段故事,也是因為心底還藏了個大秘密——她是穿越而來的,這並不是她的世界,她知道他的結局,也會為改變結局而努力,可萬一歷史就是歷史,無法更改,那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做死在萬仞宮牆下的金絲雀。
「你想說什麼?」胤礽的語調里隱隱有一絲期待。
實話並不能說出口,她不想自己被當成什麼異端。深吸一口氣,她換上一副嬉皮笑臉,「我……謝謝您!」
胤礽有些失望,但她方才還說他局氣呢,可不能輕易被看扁,於是擺了擺手,「客氣什麼,你我夫妻這麼久了……」
說到此處他又很慌張,這麼久了,都還沒行夫妻之實,他把捲起的衣袖又放了下來,訕訕笑道:「這幾日我回來得晚,沒吵著你吧?」
這人還說呢!他再躡手躡腳,怎麼說也是這麼大的個兒,寬大床榻是黃花梨木的,總被他壓上來的動靜弄出吱呀聲響。石小詩鬆懈下來,揉著眼睛揶揄他:「不吵人,哪有您睡覺時磨牙打呼嚕的聲音大呀?」
「你胡說!」胤礽瞠目,覺得此女簡直蹬鼻子上臉,「我從沒有那樣的壞習慣,值夜太監都說我睡覺可安靜可規矩了。」
「是是是。」石小詩笑著敷衍他,她是真的累了,此刻快到三更,眼皮子都要撐不起來了。
借著柔白的月光,胤礽也看見她眼底下的郁青色,「明兒再說吧,快休息,你現在就上床上躺著,我呢去隔壁洗漱,然後再過來,」他理直氣壯地又補充了一句,「今兒也給我好好聽聽,我睡覺到底磨不磨牙打不打呼嚕。」
他匆匆出了寢宮,在隔壁梢間裡心猿意馬地洗了個囫圇澡。回來的時候只見石小詩已經吹滅了桌子上的料絲燈,只留了一隻小小的六方宮燈掛在屏風外的盥洗架上。
轉過屏風,寢宮內很幽晦,只一片月光從半開的窗外濾進來,澄淨如雪,潔白如霜,浮了大片在那床綠地織五彩纏枝牡丹漳緞的薄被上,又有一小片不知從哪偷偷溜進來,打在她擱在被外的手背,將那一處的肌膚映得通透明亮。
再往床邊走過去,終於能在一片陰影里看見她的臉頰輪廓,吹去手中宮燈,終於適應了眼前黑暗,才能漸漸看清她玲瓏的額頭和下頜,長長的羽睫,菖蒲一樣微微彎曲,隨勻淨的呼吸而顫抖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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