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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拿那雙原本屬於她的大眼睛望過來,仿佛對她的大膽直言感到詫異,沉默了一會,才輕輕啟唇道:「這是我同汗阿瑪的事,還用不到你來置喙。」
午後的風毫無涼意地漫上來,灌進衣袍里,吹得人一身都燥透了。
石小詩撇撇嘴,不再多言,行吧,反正以後的事總會教二大爺您做人的。
眼看張三和小太監們快要把賞賜清點完了,她攏了攏衣袖,準備抽身回涼爽的殿內去,身邊那人卻又張口了。
「石小詩,這回你怎麼不拒絕賞賜了?」胤礽慢吞吞發問,顯然還對大婚第二天拒絕賞賜的事耿耿於懷,「是知道這些東西好了?還是又有什麼新的打算?」
「是有些打算,」她深吸一口氣,反正這事也瞞不過他,「我想挑幾樣出來,以東宮名義分送給各位阿哥,再以太子妃的名義送給各宮嬪妃、福晉、公主們幾樣賞玩。」
果不其然,胤礽慢慢將眉頭皺起,「什麼時候輪到我皇太子討好這群人了?」
「不是討好他們,」石小詩平心靜氣地解釋,「家人之間贈送禮物不是很常見的事嘛,再說了,昨日考試時阿哥們回答得也不錯啊,哪能叫太子爺獨占美名。」
「雖然血脈相連,但我可是半君,說白了是他們半個主子……」胤礽牽唇冷笑了一下。
「萬歲爺是天下人的主子,每年還有給群臣送禮送賞賜的時候呢。」石小詩懶怠跟他抬槓,搬出康老爹來一錘定音。
胤礽其實是個淡漠穩重的性子,但他自從和這位石氏太子妃有了換身奇遇,卻總忍不住悶悶地置起氣來。而且他發現她很會打馬虎眼,口齒伶俐倒罷了,還要說不完的歪理,有時背地細細琢磨,卻發現她的歪理往往很有道理,就像上回她堅持要把賞賜捐出去,還有昨天「以天下為公」的新奇說法,總能叫汗阿瑪聽起來暢快舒心。
頓了頓,他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話,「那你定吧。」
石小詩知道他是妥協了,衝著他的背影笑得很開懷,獨自在廊下樂了一會,這才進書房去擬送給各府各院各位主子的禮,畢竟為了晚年幸福,總之千萬注意不能得罪任何人,尤其是四大爺八賢王和小十四,這三個人的禮單因此又比旁人的長了好幾行。
一整個風平浪靜的午後,石小詩都趴在桌前奮筆疾書。
送禮可不是個容易事,講究的是要送到收禮人的心坎上,讓對方覺得送禮人是專門為他量身挑的,獨一無二,更不能因為從前有過嫌隙而厚此薄彼,越是跟太子不對付的,她越要獻上一份好禮,叫對方無話可說。
好比大阿哥胤褆即將去征討噶爾丹,就挑把碧玉雕花柄紅絨鞘匕首供他隨身攜帶;胤祉是個讀書人,那就送塊松花江石的硯台;胤禛在教胤祥算術,便送他好哥兒兩一人一套銅鍍金綜合算尺;胤祺那兒給一副山水圖軸,符合他佛系性子;胤祐那邊送一雙綠色紗緝米珠高靿綿襪,軟乎乎的保准貼心;胤禩不是愛畫仕女圖麼,那就送一套圖冊;老九和老十一人給一雙黃地琺瑯彩牡丹圖小杯子;小十二胤裪發一個匏制八方筆筒好了;至於未來的大將軍王胤禵,將會獲得一套迷你鐵鏃合苞哨箭,畢竟強身健體要從娃娃抓起嘛。
擱下筆,石小詩很滿意地點點頭。好容易歇下片刻用了碗濃茶,午睡剛醒的胤礽又踩著他的軟底繡鞋踱過來了,這次他又捧了七八本書冊過來,只不過這七八本書比前夜背下的那些可要厚實上許多了。
一本一本翻過去,都是些《資政要覽》《御覽經史講義》《名臣奏議》《御製數理精蘊》云云,石小詩頓感這幾本啃起來難度大大提升,抱著一絲僥倖問胤礽:「可以不背的吧?」
「不行,」二大爺揣著手,不容置疑的模樣,「雖說皇太子已經不用日日去無逸齋苦讀,但是萬一下回汗阿瑪心血來潮考試時,你我還未換回身來怎麼辦?」
「這也太多了吧。」石小詩簡直想哭,過往十年背過的台詞加起來也沒這麼多。
「不僅要背,每日你還要從中選三篇謄寫一遍,並寫一篇政論文章交給我,」胤礽的語氣仿佛高三的班主任,「你那一手丑字必須從現在開始練起——上回正好有我解圍,你能保證回回我都能給你解圍嗎?」
好吧,他老人家說得對。
石小詩眼梢一垂,不再言語,表示認輸,開始了每天熬夜刷書早起練字中間夾雜著各項體能訓練和政治思想教育的苦逼生活。
在愛崗敬業冷酷無情的胤礽老師的教導下,在學生石小詩日漸增長的厭學情緒中,時間有時痛苦而漫長,時而走得飛快,總之皇太子新婚的頭半個月跟翻書似的,一眨眼就過去了。
這段日子裡,她還要一直假裝自己手傷未愈,儘管康熙派太醫來看了幾回,都被他們兩人商量著糊弄了過去。
「這個「戈」字寫得不好。」毓慶宮的東次間裡,盛夏明麗而刺眼的陽光從竹簾的縫隙里偷偷鑽出來,晃得石小詩直想打瞌睡,站在一旁的胤礽恨得牙癢,控制著自己不去敲她腦袋,「我說過多少回,這一筆彎鉤要寫得疾,這勾挑處的姿態速度必須極其講究,才能有有鸞鳳引首的美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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