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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貌相, 二姑娘看上去不過是閨中嬌養的大小姐,但從進了毓慶宮就開始看帳本管內務, 協理六宮事務又辦得有模有樣,同惠妃的交鋒有來有回, 宮中眾人無不交口稱讚。碰上今兒這樁怪事, 小小年紀也一點不害怕,反而很鎮定地立時下了決斷。
收斂起臉上神色, 秋筠決定將手上的活幹得更麻利些,等天色一擦黑, 這處無人的荒廢宮室太嚇人,溫僖貴妃之死又疑點重重,萬一如於嬤嬤所說,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冒出來,衝撞了主子的玉體,豈不是要壞菜!
一切清點結束,貴妃的遺物用板車裝了,拉往內務府封存。出來的時候,暮色四合,最後一點餘暉從黃琉璃頂上滑下去,只剩一點青灰的月光,將無人的宮室襯得藍陰陰的。
她們站在永壽宮外,將一大串鑰匙還給了小太監,然後看著朱門轟然闔上。
三人滿懷愁緒的慨嘆,這一處宮苑荒了,但也不會荒上許久,大選就在眼前,會有新鮮的女子湧入六宮,會有低等宮嬪們擢升為主位,永壽宮的彩燈會重新點起,希望它的主人,會有一個比溫僖貴妃更幸福的結局。
回到毓慶宮,胤礽倒是一派和風霽月地迎上來,「今日過得不大好嗎?」
石小詩懷疑他簡直在她身上安了監控,怎麼知道她在永壽宮遇上不順,但她自從那一吻後,偏不愛順著他的話頭說。
「特別好,好得很。」她斜眼撇他,沒什麼好氣,「您心情不錯啊。」
「胤禩今天上詹事府來,同我細說了說火器營。」胤礽彎唇一笑,又湊在她耳邊問,「今天怎麼跟吃了火藥似的,這不是……還沒到你來月事的日子麼?」
石小詩沒想到他記得這麼清楚,她低頭一笑,心情好了不少,低頭去幫他解衣襟上的扣子,一種老夫老妻的熟稔模樣。
但那衣裳是新的,盤扣很緊,並不好解開。她雙眼盯著手上動作,要跟那小小的鎏金玩意兒一決高下,急得擰眉愁眼時,一雙勻稱的長手覆上來,三兩下解決了她的難題。
下巴抵在她額心,鼻中盈滿了她淺淡的發香。小兩把頭有點散亂,沉重地歪在他心口,胤礽能感到她有一絲低落,扭頭遣散了侍立在隔斷外的下人,好氣兒問她:「到底怎麼了?」
石小詩嘆口氣,從袖中抽出了那張字條,「在永壽宮溫僖娘娘的床榻暗格里發現的。」
燭火跳動,燈芯有點跑偏了,他將字條湊到光亮處細看,又翻來覆去地辨認字跡,「汝施惡行,必得惡終……意思能明白,只是寫得太潦草了,我看不出是誰的手筆。」
「溫僖娘娘生前同誰有過節麼?」她眉心緊蹙。
胤礽伸手給她撫了撫,「我不大過問這些事情……但你若有心一查究竟,倒可以上內務府的檔案房裡找一找。」
石小詩點點頭,反正他們換身在即,此事她自個兒不聲不響就能辦妥。只是這字條兒放在他們手上,反倒像個沉甸甸的定時炸彈,不能撕碎丟了,也不能放在燈燭上燒掉,萬一哪天此事被翻出來,還能用作證據。
胤礽擁著她,猛嗅一口縈繞過來的香氣,才丟開手往他的書案後面找了個看起來很不打眼的漆盒。證據被安安穩穩放在盒底,小銅鎖咔噠落下,鑰匙則收進了胤礽隨身的荷包里。
那荷包是佛頭青色的,半舊不新的素緞,角上的磨損已挺嚴重了。
他今晚這般溫存地幫她解決煩惱,石小詩倒很想尋個機會報答一下,於是拈了拈荷包問,「你生辰是什麼時候?我給你的荷包補一補繡個花吧。」
胤礽卻沒有她意料中的開心,神色淡淡地說:「五月初三日,就在你我大婚前的五天,但我……除非汗阿瑪提及,我並不會過生辰。這個荷包也是我額涅懷我時做的活計,這麼多年了,從前我很少佩戴,最近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從箱子裡翻了出來。」
是啊,那是他額涅薨逝的日子。石小詩明白過來,這是觸及他傷心事了,有點尷尬,「要不……我給您做個新的吧,您喜歡什麼顏色?」
胤礽臉色比方才看上去開心了許多,他想了想,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那夜月光打在她柔白臉頰上的顏色,還有她淺白的妝花紗明衣,「荼白的吧……」眼波流轉,又補充了一句,「滿人尚白,等頒金節到了,宮裡連花燈都要用白緞子的,雖還沒到深冬時節,但遠遠看上去,就和落雪了似的,你一定會覺得很好看。」
結果真到了頒金節哪天,天氣卻猛地冷下來。不用扎雪白燈花,路上都已結起厚厚的寒霜。
宴席設在晚膳時分,夾道里的風大,吹得人鬢邊生疼。春煙將一件杏色纏枝紋狐狸毛的斗篷給她披在肩上,又從疏星手裡接過銅手爐,塞進石小詩懷裡,「路上冷,主子別凍了手。」
「安心吧。」她拍了拍春煙的肩頭,心想待會你見到的主子,可未必是我了。
胤礽已經穿戴得當,從前星門裡走出來,一如初見的公子世無雙,但他沒穿牙白便服,而是一襲杏黃色的吉服袍,五爪正龍的補子繡在胸前,宮燈在他身上打下一條輝煌的光帶,讓人覺得晃眼,不敢直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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