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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年啊,他在內務府營造司任職, 仗著家裡那個是皇太子乳母,沒少在旗人中耀武揚威, 連旗主子和當時的內務府大總管見了他都要避讓三分。後來太子爺大婚後忽然轉了性, 發狠下令整治,他自此收斂不少,恰好總管位置空下來,他給索額圖送了處江南小院, 還往裡頭塞了三十個能歌善舞的歌姬美人,這才將總管位置納入囊中。
只不過這給萬歲爺當大管家的差事可真不好干, 他戰戰兢兢,盯著太和殿修到了七八成, 選秀有宮中娘娘們把持, 也算順利,翻過年來, 皇上親徵用了半年,手上好容易松泛些, 偏偏又遇上這等事。
昨夜也巧,他沒在值房,消息出來傳過來的時候,他正在索額圖的小院子裡喝花酒,嚇得魂兒掉了一半,那東西也軟了,當下推開懷中美人,衣衫不整地朝索額圖跪下去,「索相啊,您可得給奴才指條明路啊!」
這些狗奴才,求人的時候一口一個「奴才」,得勢了就自稱「本官」。這樣的情形索額圖見得多啦,他和凌普之間的交易走得都很隱秘,自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更沒落什麼把柄在凌普手里,因此指點不指點,不過是看他心情的事。
索額圖捏了捏身邊侍女的下巴,臉上浮起一個玩味的笑容:「這等大事,當然要稟告萬歲爺吶!」
凌普「是、是」地應了兩聲,顫抖著唇瓣問:「萬歲爺必要奴才徹查,奴才才疏學淺,實在不知……不知該如何是好啊……」
索額圖裝出一副為難的表情,「我也沒在刑部和大理寺呆過,這審案子啊,還得專門的人來。」
凌普渾濁的眼睛盯著索額圖腮邊的肥肉:「慎刑司那幾個,我看不成,前頭審個張鴻緒,他們都畏手畏腳下不去手,能聽我的話?」
「你是內務府總管,不聽你的,難道聽延禧宮的?」索額圖恨鐵不成鋼地嘆口氣,「這樣吧,看在這小院清雅別致的份兒上,我給你指條路,太子爺如今聖眷正隆,你就上毓慶宮去求求他,沒準他看在你家夫人是他乳母的面子上,願意幫襯一把。」
凌普為難地俯首,「太子爺早就不是從前的太子爺了,如今主意多著呢,事事行得叫人挑不出錯處來,怎麼會淌我這趟渾水。」
是啊,索額圖也看得明白,如今毓慶宮的主人,再也不是那個隨他擺布的單純少年了。
「那你就同太子爺說說,看在乳母的情分上,從毓慶宮裡借個人就成,」索額圖慢慢地說,「那個叫張三的,是皇太子心腹,很有些手段,有他幫你……」
此人凌普很有印象,辦事雷厲風行,若是得他相助,這徹查前明直房裡死了宮女的事兒就好辦多了。
他大喜過望,忙不迭拜下去:「多謝索相賜教,等此風頭過去,奴才再給您換一批美人來!」
索額圖皮笑肉不笑地把他攙起來,心裡想的卻是——胤礽這兩年再有本事,也還是得有個辦事的心腹,能把張三支開,東宮就少了一員得力大將,跟前沒有好使喚的侍從,勢必要從內務府調人,到時候塞什麼人進去,還不是他索相說了算!
當然,這些彎彎繞是凌普這個直腸子想不到的,有了索額圖這個主意撐著,他往毓慶宮走一趟是勢在必行。要說的話一路上演練了好多回,可到了正主兒跟前,在內務府了吆五喝六的氣焰登時委頓下去。
距離太子爺在古北口受傷已經過去十來天了,人已不用整日臥床,只是肩頭貫穿傷痊癒的慢,就算在椅子上坐著,也不能坐太久,更不宜走動顛簸,因此萬歲爺還是很疼惜地命他不必日日上朝。
凌普挨到前星門跟前,向古慶遞了話,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廊下跺腳——這仲夏的風啊,怎麼就這麼灼人呢。
昨日大暴雨,今兒是個罕見的大晴天。遠遠的,他看見太子妃扶著太子爺信步往東梢間內走,烈陽照在那兩人的身影上,都溫和了好幾份。尤其是太子爺,雖說仍在養傷病中,面目卻如白玉般剔透,難怪自家上至太夫人下到五歲的小閨女都喜歡得緊,對太子妃十分羨慕吶。
「給太子爺、太子妃主子請安!」凌普不敢多看,忙打了個千兒。
「起來吧,」胤礽淡淡道,「外頭熱,梢間裡坐著說。」
乾清宮早上知道的事情,這會已經在整個紫禁城內傳遍了,石小詩沒來由地想到了末代帝王里那個叫珍妃的苦命女子,她老覺得自己從前拍的宮斗劇橋段血腥老套,反派們動不動就虐個宮女殺個太監什麼的,沒想現實同戲劇也沒什麼兩樣,有時候甚至比故事里寫的還要更低劣些。
他們在東梢間的黃花梨屏風前坐下,凌普眨巴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看太子妃,又看看太子爺,不禁很納悶,這太子妃可是女人啊,太子爺就這麼放心讓她聽這些公務麼?
胤礽瞧出了他的心思,淡聲笑道:「太子妃與我一樣,什麼話都能聽,不必避諱。」
凌普啊了一聲,不好意思地解釋,「到底是血腥了些,只怕衝撞了太子妃主子。」
「不妨事。」太子妃笑得很溫婉,「你只管細細說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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