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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胡平旭手捧一支玫瑰花,進入閔玉宿舍。閔玉不在宿舍,胡平旭隨手把玫瑰花往桌上的玻璃瓶一插。
胡平旭閒著無聊,盯著玻璃瓶里盛著的紙星星看了一會,忽然把手一伸,將玻璃瓶中的紙星星倒了出來。
胡平旭一顆一顆將閔玉折的紙星星拆開來,又依照著閔玉留下的摺痕折回原來的樣子。他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無聊,但等人的時候總需要玩一些無聊的玩意消磨時間。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胡平旭發現閔玉折的紙星星中有些寫了英文字母。
他將寫了英文字母的星星挑出來,總共有四顆,寫的英文字母可以拼成「tics」。胡平旭心中一緊,他條件反射地想到:tics,narcotics,毒品。胡平旭當了很長時間的緝毒臥底,對「毒品」這個詞的中文、英文、緬甸文、泰文都十分敏感,這個詞幾乎是他生活的全部,甚至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閔玉為什麼要偷偷寫這個單詞?胡平旭歷來警惕,疑心很重。
胡平旭心中默默地想:聽說新月現代舞團內部出了叛徒,出了一個警方的線人,可鍾生不告訴我那個人是誰,說是時候未到。
他將紙星星全部重新折好,放回玻璃瓶中,一雙鷹眼緊盯著玻璃瓶中的紙星星。
閔玉雖然吸了毒,上了賊船,可她脾氣烈,不聽話得很,她會是那個叛徒嗎?胡平旭一邊想,手指一邊在桌上有節奏地敲。
等她回來,試她一試。胡平旭下定決心。
閔玉回來了,頂著一張臭臉。她「砰」的一下將門關上。
胡平旭笑道:「這次又是誰惹我們的小姑奶奶生氣了?」
閔玉重重地坐在凳子上,冷颼颼地說:「沒有誰惹我生氣,我自己心情不好。」
「別三天兩頭心情不好,對身體有害。」胡平旭笑容不減。
這句話竟然刺激到了閔玉的神經,她冷笑一聲,「啪」的一下猛地把桌上一個瓷杯摔在地上,衝著空氣罵道:「哈哈哈,真他媽好笑,連冰.毒都溜了,還顧忌什麼對身體有害沒害?」
胡平旭的笑臉陰了下來。
胡平旭走到閔玉身後,親昵地摟住閔玉的肩膀,「小玉,別任性,上了船,就好好干。何況跟我在一起,你不會受委屈。」
閔玉眼中露出絕望,「四年前愛上你的時候,我真不知道你竟是個毒梟。」
胡平旭心中一軟,柔聲道:「四年前我倆相遇的時候,我還真不是個毒梟。」
閔玉不說話。
胡平旭俯下身,低下頭,在閔玉耳邊說:「小玉,你年輕有為,團長很看重你。你好好干,可別有什麼歪心思……」
「啊!」閔玉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她站起來,像個瘋婆子一樣,歇斯底里地罵道:「我稀罕他那個廢物王八看重?還別有什麼歪心思?我他媽偏要有歪心思!我……我要去舉報你們!我要毀了你們!」
閔玉精神崩潰了,她最近總是精神不太正常。她亂吼亂叫了好一會,終於叫累了,坐在地上低低抽泣。
胡平旭對閔玉的疑心達到了九成。胡平旭冷冷地看著她,說:「毀掉你們?是毀掉我們!不要忘了,你現在也是個癮君子,你跟我們是我們,你也參與了毒品交易。天天瘋瘋叨叨的,你什麼時候才能正常一點?」
閔玉抬起頭瞪了胡平旭一眼,瘋里瘋氣地說:「正常?我不正常,那你呢?見不得光的毒老鼠。」
見不得光的毒老鼠,這是坊間諷刺地下販毒者的用詞。
胡平旭「刷」的一下,仿佛被當頭澆了一桶冰水。胡平旭臉色難看到極點,甚至連雙手都氣得發抖,呼吸都變得短促。胡平旭陰沉著臉,走到閔玉跟前,問她:「你剛才說什麼?」
閔玉瘋勁還沒有過去,呆呆地重複了一遍:「見不得光的毒老鼠。」
「啪」,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閔玉臉上。閔玉一個激靈,瘋勁瞬間過去了。胡平旭氣得五官扭曲,他指著閔玉,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終,胡平旭一甩手,走出了閔玉的房間。
那天之後,胡平旭和閔玉的關係不再像從前那樣親密,胡平旭對閔玉起了殺心。他殺閔玉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從閔玉的態度來看,她是警方線人的嫌疑很大,即便殺錯了,也比漏殺了保險;二是因為閔玉說的那句話:見不得光的毒老鼠。
你們有什麼資格說我見不得光?胡平旭想。
煙一點點地燒,一不小心就燒到了胡平旭的手指,把胡平旭刺得一痛。胡平旭一個激靈,從回憶中醒過來。
胡平旭醒了醒腦袋,背靠著牆一點一點往下滑。他蹲在牆邊,茫然地閉上了眼睛。其實閔玉死了他也很傷心,自從當了臥底之後,他的情感就被壓抑得很厲害,他與閔玉的感情不是假的,在他冷漠的生活里,這是十分難得的一點星火。
可閔玉不該說那句話的,如果她不說那句「見不得光的毒老鼠」,胡平旭或許會念舊情保下她。至於胡平旭為什麼討厭這句話,就要追究到兩年前。第一次對他說這句話的,是他的摯友,柳征弋。
胡平旭眼睛一閉,當年的一幕幕出現在了眼前。
兩年前,捕鷹行動已經到了收網時刻,一棟廢棄大樓的天台上,站著兩個人,他們是柳征弋和胡平旭,柳征弋舉起配槍,指向胡平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