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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的大小事村長和族老們都愛叫上顧允,他聰明能幹十八歲時就中了秀才,才名是一等一的好。因為村長和族老們不會寫字,村里要寫什麼文書,斷什麼案件都是找他寫公文。
要是說他不公正,那豈不是之前斷的各種村中事,都成了「不公正」的了?
沈宏在鎮上呆的久了,不太清楚村裡的事兒,這會兒完全不知道自己這麼一句話就引起了公憤。
「人顧秀才哪一點寫錯了?我瞧著都對啊!」
「是啊,顧秀才向來都是很講公道的。」
村長和族老們以及顧允組成的就是類似於現代的村幹部組織,但又比現代的幹部權力大,要不是顧允要繼續科考,村長是高低得把這個優秀的年輕人培養成沈家村的下一任村長的!
顧允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睛定在紙張上等墨跡干透呢。
這個斷親書寫得就跟沈大山的訴苦狀似的,看到劉春花他們像吞了只蒼蠅似的表情,沈若就忍不住想笑。
這顧允性子還挺可愛的嘛。
沈若現在嚴重懷疑是不是因為劉春花那時候用扁擔打了顧允好幾下,他才會在斷親書里給劉春花最多的篇幅「報答」一下,還給她加了許多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大體意思就是劉春花作為母不慈,這樣是錯誤的。
不過沈若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畢竟顧允寫得是事實。
「大哥,這斷親書可是要過了官府的印的,這寫成這樣怎麼讓我在鎮上混啊……況且爹娘再如何,也是生了你養了你,這斷親書絕對不能這麼寫!」沈宏見顧允說不通只能跟沈大山說。
話里話外就是自己純孝不像他哥那樣,畢竟爹娘再不好也不能這麼寫進去,還順便賣個慘。
沈宏不愧是在鎮上當掌柜的,沈若心想,這說話的藝術還真被他拿捏住了。
可惜了,並不好使。
沈若擠出幾滴眼淚,眼神悲傷:「小叔自小就是爹娘的掌中寶,哪裡知道我爹受了多大的苦楚。你可知我爹日復一日的辛勞身上落下了多少暗病?你可知在每個深夜他都輾轉難眠心中疑問: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才得不到爹娘疼愛?你可知我爹只分得這三間破屋後拉扯我們家五口人有多不易?」
「爹,這些年辛苦你了。以後我和阿兄會好好孝順你的。我們才是一家人啊。」話語中滿滿的對沈牛山這對爺奶和沈宏這位小叔的失望。
周圍圍觀的村民聽著都心酸,這裡好些人都是做爺奶、爹娘的,心裡很不是滋味,開始回想自己是不是也對孩子們偏心了?
雖然沈大山提出斷親在律法中就是不孝,但是這也是被他爹娘給逼出來的啊!誰不愛自己的爹娘,不想爹娘對自己好呢?
「這沈宏站著說話不腰疼,爹娘的寵愛都給他一人,還想著所有事情都要落得好處?斷親了他少一門窮親戚心裡指不定樂開花呢。」
「就是說,我看啊這沈宏也不是啥好東西,我家沒給他送禮就不收我家東西往鋪子裡寄賣,真是和他爹娘一樣,鑽錢眼裡了。」
村民們竊竊私語,沈宏聽到之後氣得吹鬍子瞪眼,但沒辦法,他總不好跟潑婦罵街似的破口大罵吧?
「行了!斷親書也寫了,這件事就算了結。明兒你們兩家各出一個人跟我去官府蓋官印!」
村長一錘定音。
「我的雞鴨和羊必須還我!」劉春花還想著自己的雞鴨呢。
「春花嬸子你別胡攪蠻纏了。」有人勸道。沈宏和沈子鶯也對劉春花搖搖頭示意她別鬧了,畢竟也討不了好,反而讓周圍人看笑話!
劉春花心裡那叫個憋屈啊。
「好了,大家也別都聚在這裡各自回家去吧。」村長道。
沈宏臉色鐵青地領著自家爹娘和沈子鶯往回走,他是再不想呆在這裡被一群人議論了。
沈子鶯三步一回頭地看顧允,但她發現,顧允的視線竟然落在沈若身上!頓時心裡的氣就更旺了,這沈若究竟做了什麼才會讓向來清冷目中無人的顧允一直瞧他?
她氣得將手裡揪破的帕子丟在地上,狠狠踩過。
沈大山像是累極了,和家人打了聲招呼就往屋裡走,直接躺床上睡覺去。李善桃去照顧他。沈豐拍拍沈若的肩膀,也進去找柳杉和二狗了。
二狗今天被嚇壞了,得好好安慰。
沈宏那家人的動靜沈若完全不關心,村民們各自散去之後他就進屋去找了傷藥。農家人總是會磕磕碰碰受傷,家裡再窮也會備著藥粉。
他扯了半張油紙包了個嬰兒手掌大的方塊,倒了藥粉之後拿細繩子捆好,出門拿給了顧允。
顧允本想跟著村民們走了,是沈若叫住了他,讓他站原地等著。
已經是第二次了,又是讓他等。還有上次那件衣裳他沒帶,洗了之後還晾著呢。
「給,回去之後記得上藥,雖然不是什麼好藥,但也能加速傷口癒合。」沈若把手裡的藥包遞過去,叮囑道。
顧允向來端方清雅,很少在人前做出粗魯的動作,至少認識那麼多年沈若從沒見過。
但此時,沈若看到顧允擼起他被劃破的青色長衫袖子,露出白皙手臂上的傷口來。
這些被鐵釘劃開的傷口在他身上不止一處,鐵釘劃開的痕跡很小但也是出了一點血,已經凝固了,只是被扁擔砸到的地方有些腫起來,泛著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