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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認祖歸宗,其實就是拒絕了姜三娘。
安卉思考了一瞬, 在撇開了好友之後,才對蘇大娘道:「去年鄉試那會兒,我就聽人說起了這樁事兒。還聽說,買孩子的那家老倆口,讓孩子認祖歸宗的前提, 就是入贅他們家。」
「對對, 就是這個意思!原來卉娘你知道啊!」
聽到卉娘這個稱呼,安卉再度頭皮發麻,她當然知道蘇大娘沒惡意, 但這種稱呼……算了,反正以前糾正過也沒改, 想來多說也無益,尤其是等過兩天安父回來了,把蘇家老倆口往梁曲縣一送,下回再見都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想到這裡,安卉勉強忍住了,只安靜的聽蘇大娘繼續往下說。
就聽蘇大娘道:「三娘她姑那夫家,原想著孩子丟了就找回來了,誰曾想託了安大師的福,就給找回來了。不光是找回來了,還是個出息的秀才公!可那頭,又是耗錢又是搭上一切的,肯定不甘心呢。我聽三娘她奶說,親家那頭都死心了,想著只要孩子好就成,不圖旁的了。」
這當然是最早的,況且姜家和楊家——就是姜姑姑的夫家——也不是沒想過其他補救的辦法,其中之一就是讓姜表哥娶舅家表妹姜三娘為妻,這樣兩邊就還能聯繫上,當親戚處著總比直接當外人來得強。
那會兒,老街坊鄰里的還幫著出了不少主意,蘇大娘哪怕略住得有些遠,可鎮子統共也就那麼點兒大,姜三娘的親娘和奶奶都在鎮上學堂做事,蘇大娘的男人則是在學堂里當先生。因著這些緣故,很多事情對於蘇大娘來說,都不是什麼秘密。
甚至蘇大娘還知道姜家準備把三娘那丫頭說給姜表哥,不過這事兒就沒必要說了,畢竟沒成嘛!
蘇大娘和安卉都將這事兒隱了下來,只繼續說旁的事兒。
「我聽三娘她奶說,那孩子改回了原來的姓氏,不過因為他不到三歲就被拐走了,家裡還沒來得及給他取大名,只喚他作楊大郎。」
「這事兒我知道,姜姑姑還說沒打算改名字,說是都叫著順口了,楊家那邊沒那麼講究。」
「楊家是不講究這些事兒,可人家秀才公是要計較的!」蘇大娘好笑的看了眼安卉,「你想想,他都要認祖歸宗了,還占了旁人的名字?那名字還是有主兒的,他改回來了,佟家那頭不得給孩子重新立牌位?就算小孩兒不講究,那他也不可能跟自己小舅子一個名兒啊!他都要入贅了。」
安卉沒想得那麼深,這會兒得了提醒倒是醒悟過來了,下意識的點點頭:「也對,橫豎改個名字也簡單。對了,我記得讀書人是有字的?」
「一般要及冠了才會有表字。」蘇大娘邊回憶邊說道,「我家睿哥兒的表字是他府城的先生給起的,三娘表哥好像還沒表字。我記得姜家婆媳說,那孩子自個兒改了名兒,特簡單的一名字。」
「叫什麼?」安卉原本真不好奇,可蘇大娘神神秘秘的模樣反而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楊回。回家的回。」
蘇大娘回答得格外痛快,面上的表情卻是有些意味深長。佟家那早夭的孫子叫佟繼業,典型的大孫子起名邏輯,一般某個人叫繼業繼祖光宗耀祖什麼的,鐵定是家裡受寵的孩子。
如果說繼業這種名字承載的是長輩對孩子的愛,那麼姜表哥給自己起的這個名字,就含義深刻了。
楊回,回家的回。
回這個字真沒什麼特殊含義,配合他這個離奇的人生經歷,幾乎可以說是淺顯易懂,直接把意思擺在了明面上。
假如這名字是他的親生父母家裡幫著起的,還能說是楊家那邊故意搞事。可蘇大娘很明確的說了,楊家那邊只要他認祖歸宗,把姓氏改回來是重點,人家壓根就不介意他叫什麼名字。
然後,姜表哥就把這個名字丟到了眾人面前。
回,回家……
楊家那邊自然是兩眼淚漣漣,哪怕他認祖歸宗的根本原因是佟家那邊需要他入贅,可他給自己取的這個名字,已經表明了他的心意。
那孩子啊!那孩子是為了回家才無奈答應了入贅的!
安卉無言以對。
儘管她其實並不了解姜表哥,可她本能的覺得,姜表哥在下一盤大棋。與其說這人改名的用意是希望回家,不如說他這是為了刺激兩邊。
楊家包括像姜家這樣的親眷家裡都被他的行為所感動,而佟家那邊……
怕是要氣死了吧?
「我怎麼覺得三娘表哥是故意氣人來著?」安卉懷疑是自己多心了。
「可不是嘛!」蘇大娘一臉贊同的點點頭,「他呀,肯定是不願意入贅的,心裡憋著氣呢!」
安卉倒不奇怪這個說法,應該說,甭管是古代的土著還是她上輩子的那些男人,幾乎沒人會願意入贅的。當然,如果能一口氣跨越數個階層,直接來個人生大躍層,那還是有人願意的。
可姜表哥是嗎?
肯定不是啊!
儘管這年頭講究的也是低頭娶媳抬頭嫁女,可姜表哥本身的才華不凡,才十幾歲就考上了秀才,哪怕去年鄉試劈叉了,但完全可以下屆繼續努力。只要他能在三十歲之前考上舉人,他就是能耐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