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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當鄉試放榜時,很多認識他的人看到他榜上有名,都結結實實的愣住了。連青雲書院的先生們都感慨考運是多麼得重要,都認為他這次是破天荒的考出了生平最優秀的成績。
……然後就出了這麼一檔子的事兒。
安家父女倆和余氏族人包括錢大富這些知情者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但府城其他人呢?人家能相信他是因為求了祖宗的庇佑才考上了舉人嗎?反正將心比心,換成是他,他肯定不相信。
於是,余耀宗趕緊上門求救,並在安父面前哭得像個二百斤的胖子。
等安卉聽到消息趕到前頭正堂里,她都還沒進去呢,隔著老遠就能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她敢保證,余耀宗的親爺爺沒了的時候,他都不可能哭得這麼慘,簡直就是完美的呈現了什麼叫做「殺豬般的慘叫」。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知道自己的成績是怎麼來的,你還怕什麼呢?」安父正在很努力的去安撫余耀宗,可單從剛才的哭聲里就能聽出來,余耀宗完全沒被這話說服。
於是,安卉走了進去:「爹,老爹您別勸了。是啊,誰都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他身正嗎?他是憑藉真本事考上舉人的嗎?你說求庇佑沒用的,除非來判案的人是洛江縣先前那位縣太爺,不然這事兒就不可能成。」
「為啥?那不了我現場演示一遍啊!」安父還沒反應過來,主要是他太淡定的,他覺得沒毛病啊,余耀宗能考上舉人不就是祖墳冒青煙了嗎?余家老爺子在地下保佑他呢!
安卉搖頭:「爹你不管怎麼做,都只能證明你有那個本事,卻沒辦法證明余耀宗真的是因為你的幫忙才考上的。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
「啥?」
「爹你不當學生太多年了,你不知道有個最簡單的判斷學生是否作.弊的辦法,那就是重新考。」安卉可太懂了,老師要是懷疑某個學生成績的真實性,會直接出幾道難度相似的考題,你要是真能答出來,這事兒或許就翻篇了,可你要是答不上來,那就不好意思了。
當然這種多半是發生在隨堂測試上的,如果是很重要的考試,那就另當別論了。
余耀宗哭得涕淚橫流肝腸寸斷。
他早先還想著,等考上舉人以後,還可以讓安父給他換一個庇佑。但現在就不想了,他覺得只要他敢換,下一刻他的舉人功名可就保不住了。
也不對,就眼下的情況來看,搞不好他的小命都要丟了!
於是,余耀宗進入了新一輪撕心裂肺的哭嚎中。
安父完全不覺得心疼,反而覺得這廝相當得吵鬧,等他終於弄明白余耀宗擔心自己會丟掉小命後,更是頭疼的捏了捏眉心:「你求得庇佑後,損的是前程和錢途,不是損壽數。所以說,你命里原本能活多少歲,如今還是完全一樣,不會有變化的。」
余耀宗完全不信:「那我都考上舉人了,最差難道不是當個小官嗎?當不成縣令還能當不成縣丞嗎?就算還不行,我不能去府學裡謀個先生噹噹嗎?我們青雲書院還有老秀才當先生呢,我都是舉人了,還怕尋不到差遣?」
「那你都當上舉人了,還跑去書院當先生,這能算是有前程?」安父反問道。
可這會兒余耀宗真的聽不進去,他滿腦子都是自己快要死了。早先,他覺得只要能讓他考上舉人,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甚至犧牲姻緣、子嗣都沒關係,至於別的就更不用說了。
然而,他千算萬算沒算到眼下這情況,真要是為了舉人功名丟了小命……
命都沒了,他還要功名幹什麼啊?!
安卉就覺得吧,這會兒還是啥都別說了,余耀宗眼下明顯就是破防了。大概就是大喜後大悲,加之他本身就沒啥底氣,再加上求祖宗庇佑這種事情,一般人多多少少還是會感覺一絲愧疚的,像錢大富這種心大的人除外。
總之,余耀宗心態崩了。
思量了半天,安父終於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要不你再換個庇佑?看在老客戶的份上,我給你打個五折。」
「換個啥?」
「你想換啥就換啥!不然你就乾脆求個平安康健,這下總不用擔心丟了性命。」
余耀宗卡殼了。
道理是沒錯,但這麼一來,他豈不是白忙活一場了?雖說他是拜託安父求了庇佑,但這兩年他也有在認真苦讀,該吃的苦那是一點兒也沒少吃。結果,白折騰一場?而且真要是求了平安丟了功名,不就變相的坐實了他提前知曉考題的流言?可他是被冤枉的,他真的完全不知道考題。
普通人尚且要臉面,身為讀書人更是將臉面看得比什麼都重,余耀宗完全沒辦法接受這麼個屎盆子扣在自己的頭上,哼唧了半天,他才擠出一句話:「可我是清白的啊!」
安父從善如流的改了口:「那就求個真相?」
「真相難道不是我拜託安大師您向我祖父求了庇佑?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事兒,他們還會看得起我嗎?」
聞言,就連一貫能說會道的安父都難得的沉默了。
片刻後,安家父女倆對視一眼,齊齊開口道:「要不你還是繼續哭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