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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後續之事
正式的敕旨頒布之後,從初秋時節延續到深秋的越王謀逆案終是暫時告一段落。看似越王府已經傾覆,聖人亦失去了左膀右臂之一,但他的孝悌之名卻傳得更遠,更深入人心,亦令許多遠支宗室子弟為之震動。與一位生性多疑的聖人相比,心懷兄弟情義的聖人當然更令人嚮往,也更令人尊重且信賴。
而聖人偏袒越王府的態度,也使許多人都明白,或許用不著幾年,越王府便能夠翻身,從嶺南回到長安。不過,在被廢為庶人的越王府諸人啟程離開長安之前,依然有些零碎之事尚未解決,聖人不得不斟酌處置。
一則為歸政郡王的後事及其妻兒安置等問題。宗正寺按照規矩悄無聲息地遞上了摺子,為他定諡號以及確定葬儀規格,另外為其嫡長子請封。聖人毫不猶豫地給了一個惡諡曰「荒」,並讓他以國公之禮下葬。而其嫡長子承嗣請封,也只給了一個國公之位。
歸政郡王妃自然不滿,帶著年紀尚幼的兒子哭哭啼啼地去尋彭王、魯王與荊王等長輩出頭。一役失敗的彭王正又氣又急,自然對她不加理會;魯王不願主動沾惹是非,整日閉門不出;唯有荊王出於宗正卿的職責,在朔望的大朝議中提起了此事。
於是,終於得到機會蹦躂的某些御史不等彭王使眼色,便立即再次跳了出來:「歸政郡王乃是被賊人所害!焉能定『荒』這樣的惡諡?而且,按照常理,嫡長子承嗣,理應繼承郡王爵位。」
彭王雖然暗惱這些御史自作主張,居然給在案子中並未起到甚麼關鍵作用的歸政郡王辯護,但這種時候能夠給聖人添堵,他心裡也覺得舒暢一些。若能逼得聖人像上一回那樣退無可退,那便更是通體愜意了。
不過,這一回並不需要聖人親自出面。甚至連與他心有靈犀的新安郡王都只是側目而視,並未開口——
就聽一個陌生而熟悉的年輕聲音郎朗回道:「誰不知歸政郡王喜好豪奢、揮金如土?將自己的錢財揮霍一空之後,便想方設法地暗中結交商賈之輩與品階低的官吏以及士子,收受賄賂,做些不法之事?更別提在為先帝服孝的時候,他還曾以身體不好作為藉口,暗中躲在別院中飲酒作樂了。」
「凶年無谷曰荒;外內從亂曰荒;好樂怠政曰荒。不治家,不為官,耽溺於聲樂,如此之輩,『荒』的諡號與他不是甚為相配麼?」其實更準確的諡號應該是「煬」,去禮遠眾,不率禮,不親長。不過,這種主要在於怒斥其不孝的惡諡,還是留給大約沒幾年活頭的郎陵郡王罷。
群臣定睛看去,這位侃侃而談的少年郎不正是新科甲第狀頭麼?上一回他主動出言、大戰御史時,所著的尚是九品淺青色襴袍,如今怎麼就突然變成八品深青色襴袍了?難不成,僅僅十來日過去,他便已經不是萬年縣的戶曹縣尉了?
「若非他此次被劫匪所牽累,傷重不治崩逝,論起過去的罪責來,原本便該降爵一等,其子承嗣的自然該是國公之位。不過是他已經去世,聖人心懷慈悲,才未減他的爵位,只給他的葬儀降等罷了。就算他的爵位不降,嫡長子降等而襲,也曾有過先例。微臣以為,聖人的處置再合情合理不過,諸公覺得還有何不妥之處?」
大唐宗室何其龐大,若是每個郡王都不會降等襲爵,遲早都會封無可封。故而,有些風評差的郡王崩逝,其子降等襲爵亦是常事。不過,這種事主要發生在遠支宗室身上,近支宗室並不常見罷了。
即使落於下風,那御史依然不甘心,冷笑著道:「王郎竟然問『誰不知』?敢問在座諸公,誰會知道歸政郡王曾經做過甚麼不法之事?嘖,所有人都不知之事,偏偏王郎倒是清楚得很。敢問,王郎是何處所得的消息?可有憑據?否則,無緣無故誣陷一位郡王,亦是大不敬之罪。」
「宗正寺審越王謀逆案之事,順帶就查了出來。」新安郡王李徽淡淡地接過話,「這些事,都是我告知王郎的。你若是不信,便問荊王叔祖父與右僕射許公;或者,你若是連他們都信不過,便將案卷調出來細看。」
「……」誰敢直言信不過右僕射與荊王?!區區一名八品的監察御史,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公然得罪這兩位啊!!那御史一時間無言以對,然而側首見王子獻勾起唇角,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樣,他便氣怒不過,回過頭又想尋同僚們一致對外——他一人說不過,四五個御史的口舌功夫還比不過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麼?!
不過,此時,御史中丞卻眯著眼,輕咳一聲,打斷了劍拔弩張的氣氛:「聖人,王郎果然極為適合監察御史之職,所言有理有據。便是言官,也理當如此才能擔負分察百官、巡按州縣的責任。那些只顧著風聞奏事,不顧事實甚至捏造流言者,確實不適合為監察御史。」
群臣這才知道,年紀輕輕的王子獻確實已經從萬年縣戶曹縣尉,調任為監察御史。聖人所用的藉口,便是他所得的考評為上上,不過做了短短半年的戶曹縣尉,便讓上峰與同僚皆對他讚不絕口。萬年縣戶曹所得的賦稅與去歲相比,亦是增長了一成之多,足見其功。
由此,不但他的品階一躍升了四級,而且成為了為聖人「左征右戰」的親信。眼下,御史中丞都已經如此明白地護著他了,所有立身不正的監察御史、殿中侍御史與侍御史等,應當已經開始膽戰心驚了罷?<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