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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情】李璟
天水郡王覺得自己似是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
因為他對自己的生死之交杜重風,產生了難以言說的欲求與愛憐之意。
想他堂堂安東都護府大都護,竟然生了這等可怕的病症,若是被人發現,英明神武的形象完全被毀壞不提——他與摯友之間的情誼,還能回到過去麼?摯友會不會從此避忌於他,再也不與他見面,或者舉止拘束,從此漸行漸遠?
僅僅只是想著未來極有可能發生的場景,天水郡王便覺得心中隱隱作痛,幾乎無法順暢呼吸。於是,他只得拼盡全力克制自己的言行,目不斜視,接觸之時絕不胡思亂想,目光必須清正等等……
只是,控制了一日兩日還好,時日久了之後,他便覺得神志鬱郁,每一夜的夢境也越發多姿多彩起來。
絕望之下,天水郡王給堂兄新安郡王寫了封情真意切的信件,請教他究竟該如何是好——這樣羞於出口的病症,他左思右想,或許也只能告訴堂兄了。若是連堂兄都覺得此事難以接受,那他便只得再採取下下之策——用各種各樣的名目將自己與摯友隔絕開來。
當傳令兵以八百里加急,將此信件傳至長安時,新安郡王著實驚了一跳。安東都護府雖已漸漸安穩,但畢竟高句麗滅國之後還有殘餘勢力,靺鞨亦盤踞在東北山林之中,依然危機重重。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消息,指不定是甚麼緊急軍情!!
然而,展信細看之後,新安郡王卻不禁哭笑不得。
信中大意如下:
阿兄,有件事我實在羞恥於告知你——最近我發現自己得了絕症,對杜十四郎有了非分之想。雖然時時刻刻叮囑自己須得克制,所有莫名的想法都不過是因為沒有娶妻,不可能管住自己罷了,但偏偏無論如何都克制不住。
原本杜十四郎只是夜裡時常入夢,但如今已經是夜夜入夢,且夢境越來越不堪了。白日裡見到他,我甚至會混淆夢境與現實,險些對他舉止輕佻。若是教他發覺,他指不定會一劍將我劈成兩半,該如何是好?
阿兄,我實在是無計可施了!求阿兄教我!我都聽阿兄的!!回頭給你帶一堆堆四處搜羅的好東西感謝你!!一般人我都絕不會輕易給的!!
新安郡王慢條斯理地將信原樣塞進信筒中,用蠟封好。而後,便對傳令兵道:「八百里——不,五百里加急,將此信送給你們的杜副都護。告訴他,信中許諾之物,他也須得照樣給我一份。否則,這樣大的恩情,他們何以謝我?」
十日之後,杜副都護接到長安來的急信,展開看完,不由得微微一怔,而後勾起了唇角。是夜,杜副都護沐浴焚香,乘車去了大都護府。他已經來過許多回,完全不用通報,便直入正院。那人正在院中舞劍,騰轉挪移之間,殺氣四溢。劍花綻開的時候,猶如春花,卻捲起了地上的枯枝敗葉。動靜相合,時而氣勢萬鈞,時而又似春雨綿綿。
杜重風定定地看了許久,直至對方停下,猶如以前那般大步行來,朗笑道:「你來了怎麼也不喚我一聲?」
許是多年來對他遲鈍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杜重風倏然發現,自己確實已經有許久不曾仔仔細細地打量他了。他在信中所言之顧慮,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所以只能借著摯友為名,不斷地靠近,用盡了方法暗示,卻始終不敢開口明示。
而今,再仔細端詳,那一雙熟悉的眼眸中,含著多少欲言又止?
「我的確已經有些日子不曾過來了,也許久不曾看你舞劍。景行的身姿,一如過去,矯健如游龍。」
「也是都護府的事務太繁忙了。」李璟愧疚道,「我只會動武,不耐煩這些事務,全都交給了你,才令你一點空閒也尋不著。」
「……並非如此。」杜重風接道,「我只是不想見你罷了——」
李璟頓時愣住了,臉上露出了驚駭之色,以為自己深藏的秘密已經被看破。然而不等他覺得痛苦襲來,便聽杜重風又道:「我對你有情,不想讓你發覺而疏遠我,所以刻意裝作繁忙,佯裝彼此只是生死之交。因為我怕見了你,便情不自禁。」
「我……我對你亦是,亦是如此。」平日裡性情豪爽直率的天水郡王竟難得地磕磕絆絆起來。不過,片刻之後,他便索性丟開了劍,一個箭步上前,將他朝思暮想的人摟入了懷中:「我心悅你。」
又兩個月,新安郡王終於接到安東都護府送來的信。據說大都護吩咐,不必著急,按平常信件往來送即可。不過,看著孤零零的一隻信筒,所言的謝媒禮等等一概沒有,新安郡王不由得挑起了眉。
「阿兄,你實在太不地道,居然直接將我的信轉送給了十四郎。若是他對我無意,那該如何是好?!而且,你自己與王致遠早已有情,卻偏偏不告訴我,實在是不將我當成兄弟。大家都知道了,唯獨我甚麼也不知曉,你覺得這樣合適麼?!幸而王致遠如今算是我的下屬,你不告訴我,我便只能去問他了。」
「之前許諾的禮物,我自然會給。不過安東都護府離長安實在太遠了,運過去也不容易。十四郎說,索性待到王子獻回京時,讓他一併拿回去便是。橫豎你們是一家,給你與給他毫無區別。」
「另外,我想悄悄問一句,阿兄你那裡應該有……秘戲圖罷?我不太懂龍陽之好,唯恐傷了十四郎。你若有秘戲圖或者其他能用的助興之物,不如讓人私底下悄悄給我帶來?我保證,禮物再加倍!!」<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