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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定然也不捨得阿爺。」李徽寬慰他道,「阿爺小時候他尚且捨不得呢,如今阿爺膝下還有阿兄與孩兒,他一定更捨不得了。更何況,阿嫂還懷著他的曾孫呢。」已經過繼了嫡長子一脈,祖父如何可能再將嫡次子一脈捨去?濮王一系也尚未到那等生死存亡的地步。
他說得如此有道理,濮王殿下便不再多想了,又道:「說起來,你們太子叔父前兩日還提到,他想捐建一座寺廟,為你們祖母祈福。我也想建寺廟……你們說,要不要與他一起捐?咱們封地的出息尚可,在均州的時候也沒甚麼使錢的地方,庫房裡應當挺滿的。不如問問你們阿娘,再決定要捐多少?」
李欣遲疑片刻,方道:「阿爺不如等回封地之後,再給祖母專門修寺廟如何?這間寺廟應當是建在長安的,便讓叔父獨自捐建就是了。這是叔父的孝心,阿爺貿然加入其中似有些不妥。」
「他親口問我,我想著要清點庫房看看咱們家還剩多少錢財,才沒有當場答應。」李泰哼了一聲,「這又不是搶什麼風頭,不過是盡孝心而已。你們二人年紀不大,卻像六七十歲的老叟似的,未免太謹慎了些!!我若是不答應他,反倒會讓他多想!」
「阿爺與阿兄所慮都有道理。」李徽打圓場道,「不如先去問問二世父與清河姑母?」李衡與清河公主的行事一向穩妥,而且他們也都不會介意給一些提點。或許,連拒絕的藉口也能參考他們的。
車駕回到濮王府之後,兄弟二人與周氏先將李泰、閻氏送入中路正院。而後,李欣朝著李徽微微頷首,示意待會兒再密談,便扶著愛妻回了東路。當李徽有些心事重重地回到西路院落中時,抬眼就見王子獻正坐在以前他們常對弈的燕息亭中。
「子獻,你怎麼來了?」李徽有些驚喜地迎了上去。
舉哀七日之中,他滿心皆是悲痛,幾乎無暇旁顧,便將別院發生的事盡數交給王子獻處理。不過,此事鬧得實在太大,惹得天子震怒不已。別院又是屬於太子李昆的,他當夜便派了人過來接手調查,濮王府也不好涉入太深。王子獻便只能靠著自家寥寥幾個部曲的力量,繼續四處暗訪。
王子獻仔細端詳他一番,輕輕一嘆:「大王,節哀順變。」他親緣淡薄,並不能完全理解失去至親的痛楚。但是,從平日李徽談論起秦皇后的神情,他便知曉,這位長輩對他至關重要。如今見他清瘦了好些,臉上也有些病弱之感,心中亦是隱隱作疼,甚至恨不得能替他分擔一些。
「祖母只許我們放縱悲傷七日,我已經……學會將悲痛收起來了。」李徽苦澀一笑,「而且,更重要的是,必須將別院之事調查清楚,查出究竟是何人如此膽大,竟然意圖擾亂皇室的安寧。如果讓此人得逞,祖母若是地下有靈,定然也會替我們擔心。」他猶記得秦皇后說過,最不願見的便是兄弟鬩牆。所以,無論是為了她的安寧,還是為了濮王一脈的安寧,都不能縱容真兇。
「這幾日文德皇后舉哀,部曲所獲甚少。」王子獻道,「安興公主府並未有什麼可疑人物出入,宜川縣主也並未遣人去尋她。你在宮中的時候,可曾注意到她們二人是否有什麼聯繫?舉哀時,她們或許有很多機會能單獨在一起說話。」
「畢竟她們是女眷,我不方便時時刻刻盯著。」李徽回道,「不過,大世母一定會格外關注她們。明日我們去別院拜訪大世母與厥堂兄,說不得就會有什麼收穫。譬如,大世父究竟從何時開始放縱,李茜娘又從何時開始行蹤詭秘等等。」雖然他們一脈已經是族親,幕後兇手也不會再對他們下手,但他相信,無論是蘇氏還是李厥,都不可能咽下接二連三被人算計的委屈。
王子獻想起自己最懷疑的人家,皺起眉:「極有可能,這一回又是借刀殺人之計。便是查出來,也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
「棋子查得多了,盡數拔除,下棋之人又如何能完全隱沒痕跡?只是,敵人在暗我們在明,這種屢屢受算計的感覺令人十分不悅罷了。說不得日後行事還須得更小心些……大世父一脈出繼之後,我們一系與越王一系或許就更危險了。」李徽道。
先前越王一脈都不曾捲入事中,但並不意味著他們高枕無憂。更何況,在前世,他們遠比濮王一脈還悽慘。如今細細想來,未必沒有幕後兇手的手筆。只可惜,他當年困在封地中,所知的實在是太少了。只能看到邸報上的結局,前因後果都靠著猜測,有些藏得太深的陰謀算計,根本不可能為他所知。
見他心生憂慮,王子獻收起了李嵩一脈居然被出繼的驚訝,不由得低聲道:「放心,行事必有痕跡,一定能將兇手尋出來。」他尚且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將自己的懷疑都和盤托出,畢竟這涉及到家中蠢貨們先前干出來的蠢事——這個關乎家族存亡的秘密,他必須守口如瓶——或許待尋得更好的時機,能夠將自家摘出來之後,再說也不遲。
這時,嗣濮王殿下信步行來,一眼便望見坐在亭中的兩個少年郎。一個憂愁,一個寬慰,看上去竟好不和諧。他心裡冷冷地哼了一聲,大步走了過去,毫不客氣地坐在兩人中間。
作者有話要說:濮王殿下:你……你居然如此狠心,要把你弟弟出繼!!
嗣濮王:我這是舉例子,只是舉例子而已!!<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