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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下可是新科甲第狀頭王子獻?」迅速將他們緊緊圍住的士子們率先問道,每個人的眼中都滿是熾熱。
商州雖緊鄰長安,卻並不歸關內道管轄,而是隸屬於山南道。論起文名來,不僅比不過同樣在長安附近屬於關內道的同州與華州,連同為山南道的荊州等地亦是文氣更勝一籌。而今,商州之地終於出現了一位聞名天下的少年狀頭,可見商州文脈隱約有興起之勢,教文人士子們如何不歡欣鼓舞?!
「在下正是王子獻。」年輕俊俏的狀頭微微一笑,儀態優雅,「想不到,諸位竟是因在下而來,也不知在此處等了多久,實在是在下怠慢了。」無論是文人雅士或是面色黧黑的商販農人,他皆是含笑以禮相待,仿佛這些皆是久違的貴客一般,行為舉止無可挑剔。
於是,眾人越發熱情高漲,圍著他問了又問。直到守衛城門的兵士前來驅散他們,認為他們堵塞在附近妨礙了往來交通,才有人依依不捨地離開。王子獻便帶著王子睦給諸人道歉,又邀文人雅士們過兩日參加他主持舉辦的文會,才終於得以脫身而出。
此時,已有好事者將這個好消息帶給了王昌與小楊氏。聞言,王昌自是喜不自禁,趕緊換了身簇新的衣衫,在家中翹首以盼。小楊氏則險些將手中的錦帕撕碎了,暗中恨得咬牙切齒,明面上卻不得不做出驚喜之態,命僕婢趕緊張燈結彩迎接大郎君。
當王子獻與王子睦歸家的時候,所有僕婢都紛紛涌過來道喜。每人臉上皆是與有榮焉之態,仿佛都忘記了當年他們是如何輕慢這位大郎君,在背後又是如何嘲弄於他的。慶叟面無表情地跟在王子獻身後,目光一寸一寸地掃過他們,令他們不由得齊齊退後幾步,不敢再貿然上前造次。曹四郎更是滿面嘲諷之態,完全不給他們留甚麼情面。
王子獻對這群小楊氏的爪牙自是不甚在意,徑直來到正院內堂,拜見了王昌與小楊氏,行了稽首大禮:「孩兒見過父親、母親。這一回,孩兒僥倖中了甲第狀頭,總算是沒有辜負父親與母親的期望。」
「好!好!好!!」王昌仰首大笑,忙不迭將他扶起來,目光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慈愛之意,「好孩子!你光耀了咱們家的門楣,日後便是去地下見祖宗,我亦是問心無愧了!!好!明日咱們便去祭祀祖先!也須得好生宴請族人們——」他紅光滿面地盤算著如何大擺筵席,宴請甚麼貴客,竟是完全無視了小楊氏越來越蒼白的神色。
問心無愧?若是知道你竟是這般愚蠢,恐怕地下的祖宗們都不願意認你這個不肖子孫罷!王子獻心中諷刺地冷笑,面上依舊溫和:「阿爺,省試尚未正式張榜,如此大張旗鼓,恐怕有些不妥。」
「既然你已經是聖人欽點的甲第狀頭了,又有何不妥?」王昌毫不在意,「且不提族長他們,指不定連刺史府與都督府都會給你帖子,想見一見你呢。」他越想越是開懷,仿佛一條富貴榮華的道路已經就在眼前。
聽得王子獻連說「不妥」,小楊氏勉強打起了精神,附和著笑道:「阿郎說得是,這確實是一件大喜事,也很該好生慶賀一番。這個好消息既然已經傳開了,說不得族長他們待會兒便會過來,我們可得讓僕婢們準備起來。」說著,她環視周遭,眉頭皺了皺:「怎麼只有你們二人回來了?二郎呢?」
「二兄落水受了些風寒,正在臥床歇息。」王子睦回道,神情中略有幾分冷淡,「不過,母親儘管放心,症狀並不重,說不得過兩天便能痊癒。」
「都受了風寒,症狀還不重?」小楊氏滿面擔憂,望向王子睦與王子獻時,禁不住帶出幾分埋怨來,「若是他症狀輕微,等他痊癒之後,你們兄弟再啟程回商州也不遲,何至於如此著急?竟連兩三天也等不得?」
「母親有所不知,我們之所以急匆匆趕回商州,並非只是為了報省試之喜。」王子獻眉頭微挑,「其實是二郎在弘農郡公府的時候……不慎出了些意外,郡公默許了他與楊十娘的婚事。我們回來,便是想稟告父親與母親,開始籌辦二郎的婚事。」
「意外?」王昌不過是略頓了頓,便復又笑了起來,「弘農郡公府的小娘子,要嫁給咱們家的二郎為妻?!好!好!二郎可真是有出息得很!!那可是當朝禮部尚書——弘農楊氏京兆房嫡脈族長之女!!眼光不錯!不錯!!哈哈!!」
小楊氏亦是難掩喜色,捂著唇嬌笑起來:「族兄能看中二郎,可見二郎日後也是個有前程的。否則,他怎會捨得將自家的女兒嫁與二郎?」她完全忽略了方才王子獻語中的未竟之意,將王子凌誇了又夸,整張臉龐似乎能透出光芒來。仿佛她的兒子才是中了甲第狀頭之人,她的兒子才是王家最有出息的晚輩。
見兩人如此厚顏無恥,王子睦實在是忍不住了,淡淡地道:「弘農郡公本來有意將嫡出的小娘子許配給大兄。但因二兄與他們家的十娘一起落水,所以才不得不轉而將庶出的十娘許給二兄。不過,他也答應,一定會給大兄尋個樣樣皆好的小娘子。」雖然楊士敬已經明說欲給裴家的小娘子做媒,但自家兄長既然不可能娶妻,他便不能隨意將此事透出來,免得平白壞了裴氏小娘子的名聲。
聽了他的話,王昌與小楊氏俱是怔了怔,不約而同地望向王子獻。王子獻卻搖首笑道:「也是我與楊家無緣,二郎與楊家有緣罷了。三郎,此事無須再提,如今最為緊要之事,便是請官媒,籌備聘禮,將二郎的婚事風風光光地辦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