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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你罷。」李徽有些無言以對:這傢伙當真一點也不曾聽出來?程青說得如此明白,劉祭酒也委婉地點明了——越王府那處別院若是不收拾乾淨,便可能會有大麻煩!如今是該慶賀喝酒的時候麼?!不過,說起來,程青為何要提醒他們?是給他們示好?還是他與安興公主早已並非一條心?或者,這不過是用來迷惑他們的伎倆?
想得越多,思緒便越繁雜,新安郡王對舉杯痛飲之事便越發不感興趣。相反,一無所知的天水郡王卻是樂呵呵地點起酒菜來,想法簡單,言行舉止亦是無比簡單,心思更是一望便十分透徹。
劉祭酒亦覺得這堂兄弟兩個性情實在有趣,便滿口答應下來。待他回到國子監,將所見所聞始末都轉述給王子獻與長寧公主時,二人立即道謝。劉祭酒遙遙望著他們前後離開的背影,忽而又想到京中傳開的關於他們的流言,不由得失笑——在他看來,王子獻確實才是長寧公主的佳配,至於成國公府那位燕大郎,嘖……
「越王府之事,貴主須得立即告知越王殿下。在今夜之內,必須將那座頒政坊的別院收拾乾淨。王某會繼續查,這張員外郎借著越王府的別院,究竟見了甚麼人。」王子獻隨在長寧公主身後,低聲道。
以區區考功員外郎的身份,定然不可能見到安興公主或者駙馬程青。但涉及的事卻極為重要,因此最有可能是安興公主倚重的人物之一。斷此爪牙之後,應當至少可讓安興公主稍稍安分一段時日罷。
長寧公主點點頭:「我這便去越王府,你將證據保存好,緩緩放給大理寺。」因心急之故,她的步伐幾乎是匆忙無比,很快便上了厭翟車。當華麗的公主車駕離開之後,王子獻倏然感覺到有人正在注視著他,隱約帶著一絲暗晦的殺氣。他回首看去,不遠處,正是面無表情的未來駙馬——成國公府嫡長孫,燕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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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府內,越王妃王氏含笑攬著安興公主的手臂:「究竟是起了甚麼風,居然將你這位貴客給吹來了。今天正下著雪呢,一路上冒著寒風,可覺得冷?咱們先進殿中暖一暖身子再說話罷。」遠遠看去,姑嫂二人和樂融融,端的是親近非常。
安興公主勾著唇角,順著她的意來到寢殿內,又飲了溫熱的酪漿,方委婉地給她使了個眼色。王氏神色微微一動,將不相干的僕婢侍從都遣了出去:「惜娘,可是出了甚麼事?連你也這般小心,讓我這心裡可真是忐忑得很……」
「二嫂果然還不知道——」安興公主壓低聲音,露出幾分擔憂之色來,「眼下景行還未回府罷?二嫂以為他還在大理寺督案?」
「他奉旨督案,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好不容易不胡鬧了,我這兩日還覺得放心了許多……」見她顯然是話中有話,王氏臉上也帶出了幾分不安,「怎麼?可是他辦差事的時候不用心?或者根本就不曾去大理寺,去了別處吃喝玩樂?唉,等他回來了,我可得好好教訓他一通。好不容易有了拿實缺的機會,豈能如同兒戲一般?」
安興公主搖了搖首:「二嫂,這回你可是錯怪景行了。聖人交給他的差事,他能不用心麼?這幾天,我在宴飲場上經常聽三司的夫人提起景行和玄祺,說是三司都對他們讚不絕口呢。」
王氏聽了,神情不由得略微鬆了松。安興公主輕輕地勾了勾唇角,那笑意與面容上的憂色融在一處,顯得頗為怪異:「只是,今天早朝的時候,有監察御史突然跳出來,彈劾景行與玄祺涉入了進士科貢舉舞弊案,眼下他們二人還被關在大理寺中審問!二嫂就一點也沒聽見消息麼?」
「什麼?!」王氏的手一顫,手中的琉璃杯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而她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搖搖晃晃地立了起來,幾乎是喃喃道:「早朝的時候發生的事……怎麼……怎麼二郎回來,卻不提半個字?」說著,她越發惶然起來:「這貢舉弊案究竟是怎麼回事?景行一向好武,對詩文不感興趣,如何可能涉入貢舉之事裡?一定是弄錯了罷?!」
安興公主立即扶住了她,輕嘆一聲:「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因玄祺向吏部考功員外郎舉薦了一個士子,又讓景行他們也跟著舉薦罷了。此事正查著呢……景行……也是無辜受了牽連,二嫂不必太過憂心。駙馬正在大理寺督案,說不得過一陣就有消息傳來了……」
「……他和玄祺一向要好……」王氏低聲道,靜默了一會,又掙扎著要往外走,「不成,我得再去尋二郎仔細問一問。還不知景行被拘在大理寺中究竟會受什麼罪,我們做父母的,怎能對他不聞不問?!」她攏共生了二子二女,李璟是幼子,性情又率真些,一向深得她的寵愛。若是李璟出了事,便如同生挖她的心頭肉一般,如何能忍耐得下去?
「二兄一定已經有所打算了,他隱瞞著二嫂,想來也是不願二嫂替景行擔心。」安興公主勸了幾句——卻不知是在勸解,還是在火上澆油。王氏越發固執地要去見李衡:「你今日過來的情誼我心領了,可我若是不見二郎,心裡實在是放不下。」
兩人正僵持不下的時候,殿外傳來一聲輕笑:「卻是兒來晚了不成?倒教二姑母搶了先。二世母,兒受堂兄所託,正想來給世母問安呢,順帶也說一說這樁荒唐的案件。三司已經審出來,那吏部考功員外郎與監察御史勾結起來,想陷害兩位堂兄。待到明日徹底審清楚,結案之後,景行堂兄與玄祺堂兄便都能歸家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