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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厥滿臉愛莫能助之色,假作咳嗽了幾聲:「景行,你也知道,我向來身子骨不好……實在擔不起這等重任。」
李璟險些因他們的背棄而驚呆了。五人就像說好了似的,你一言我一語,轉眼間就拋下了他。而他也來不及再多說什麼,便有棍棒落在他身上。雖說女眷們確實沒用多少氣力,但數十棒打下來,饒是他自詡為「銅皮鐵骨」,亦是狼狽不堪起來。
而李徽當然也不可能完全避過去,仍是有些棍棒擊中了他。不過,許是他身著袞冕,別有威嚴之故,那些正在興致上的女眷抬首見是他,便只輕輕敲了敲,立即轉而朝他身邊的王子獻攻去。王子獻也並不躲避,生生地受了下來,只是神色間依稀有些痛楚之意,倒教人有些不忍心繼續下手了。
避得太遠以至於完全躲過去的杜重風三人在旁邊圍觀。周儀禁不住滿臉憐惜之狀:「王狀頭是文官,不似兩位表兄那般尚武,怎可能受得住棒打?早該讓他隨著咱們一起避開才是。說來,咱們三個也是儐相,不上前保護表兄……是否有些太過分了?」
杜重風與秦承對視一眼,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抬起眉,搖了搖首:他們實在不忍心揭破——真正習武之人一看王子獻便知,他可絕非什麼文弱士子,指不定騎馬射箭樣樣都精通!!至於為何這麼一付「弱不禁風」的模樣,無非是不想讓自己落得太狼狽罷了。而新安郡王,根本不必任何人保護,杜家人從未想過為難他好麼?
好不容易才熬過這一場混亂激戰,女眷們立即退了回去,李璟顧不得整理儀容,趕緊上前擋住又欲關閉的門:「阿兄!走!!」李徽不慌不忙地踏步而過,經過他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笑容燦爛。
天水郡王頓時便忘了自己方才的狼狽相,頗為自得地隨在他身後。無奈之下,杜重風只得趁著無人注意,將他押入人群之中,替他整理衣冠。幸而前頭李徽步伐緩慢,趕到閨房所在的院落前時,他們已經回到了儐相該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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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鬧聲由遠及近,閨房內卻始終異常安靜。杜伽藍平靜地垂目望著自己手中的團扇,聽著並不熟識的族中姊妹與阿嫂們打趣說笑。她的姿態看似嬌羞緊張,實則沒有任何人知曉,她的內心中卻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無波古井。
倏然,年紀較長的大侄女牽著小侄女推門而入,雙目亮晶晶地趴在她雙膝上:「姑母,我們悄悄地去瞧了!新安郡王生得比阿爺叔父們更俊俏,一直笑著,性情看起來很是和善!他一定不會欺負姑母的!」說罷,她們宛如小大人一般拍了拍胸,煞有介事地道:「我們總算能放心了。」
杜伽藍眸光微微一動,直至此時才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好孩子,連累你們擔心了。」看著兩張稚嫩而又純真的臉龐,這一刻她終於覺得,自己的抉擇並沒有錯。她想過的自由寧靜的生活,與目前的選擇並不矛盾。因為,她不能因一己之私而連累無辜的侄女們。至於往後,日子還長著呢,她總歸能尋得機會脫離凡俗,重歸寧靜。
姑姪三人如此親近,令杜家幾位嫂嫂笑得更為真摯了些。而那些專程相陪的杜氏族姊妹們則神色各異,有些好奇,有些平淡,有些羨慕,還有些不甘與嫉妒。但這些情緒,杜伽藍都並不在意。她倏然抬起首,聽著外頭響起的一首又一首催妝詩,紅唇輕揚,舉著團扇緩緩立了起來。
「阿姊再等等罷。」有杜氏姊妹笑道,「我們還想繼續聽聽王狀頭作出的催妝詩呢!」王子獻尚未婚配,京中不知有多少小娘子都將芳心暗寄。好不容易有機會見識王狀頭的風采,她們當然不願意就此罷休——只恨不得他能在外頭多詠幾首催妝詩,再暗自想像這些詩句是送給自己,催自己嫁與這位佳婿才好。
杜伽藍卻只笑了笑,以團扇遮住自己的半張容顏,顧盼生輝。而她的阿嫂們立即接道:「怎可讓郡王久等?儐相們足足已經吟了五首催妝詩,夠了,夠了。你們若是想見識王狀頭的風采,光是聽他吟詩作賦便滿足了麼?何不出門仔細看一看呢?」
當新婦盛裝而出時,迎親隊立即高呼喝彩。杜伽藍的眸光在比肩而立的李徽與王子獻身上轉了轉,自然而然地走到他們中間。王子獻瞧出她眼底的戲謔之意,退後兩步給她讓出了位置,唇角笑容依舊。
當兩位新人前去拜別柳氏之時,李璟忍不住勾住了王子獻的頸項,上下打量著他:「怎麼覺得,王致遠你今日笑得就像自己成婚似的?竟然如此替阿兄覺得高興麼?原以為你會捨不得阿兄呢!我趕路的時候,還與杜十四郎打賭來著!」
王子獻瞥了他一眼,笑而不語。
杜重風毫不客氣地揭破了賭約的真相:「其實我們二人剛開始都賭你的臉色定然難看,指不定從頭到尾黑著臉。只是他較為無恥,強行讓我賭你很歡喜罷了。想不到,卻是歪打正著,我贏了。景行,你的愛馬輸給我了,莫要後悔。」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便是再捨不得我也不會後悔。」李璟哼道,又禁不住抱怨,「你怎能如此開懷?若是換了我,當杜十四郎的儐相,定然會覺得他背棄了摯友。扔下我,與一個陌生女子成婚,怎麼想都覺得難受得緊。你怎麼就不難受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