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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公主頗有興致地打量著他們,忽地一笑:「怎麼?新科甲第狀頭竟如此厚此薄彼不成?光想著送花給婉娘,給阿兄,卻從未想過送給我?」
「男女授受不親,不敢引人誤會。」王子獻坦然答道,神情絲毫未變。
李徽則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首:「悅娘,你若是覺得先前的流言傳得不夠遠,便儘管問他要便是。」他話中含著打趣之意,顯然還有未竟之語:日後若是當真下降了王子睦,你便是王子獻的弟婦,如今卻捉弄起長兄來了?
長寧公主輕輕哼了一聲,轉移了話題:「王狀頭既然回來了,那……他可回來了?」
「他還在商州家中。」王子獻回道,「我不過是因有事與玄祺商量,才回了一趟長安罷了。商州還有許多事需要處理,今日下午便該走了。」其實這兩天商州並沒有什麼事,無非是繼續舉辦文會,以及引得小楊氏賣鋪子與田莊準備聘禮罷了。不過,若他想痛快地報仇雪恨,有些布置卻不得不親自去做。
「那,他甚麼時候才能回來?」長寧公主禁不住又問,雙頰飛起薄紅,滿臉的小兒女心思,怎麼藏也藏不住。
「若是一切順利,應當是三月中旬罷。如果貴主有甚麼話,我或可代為轉達。」
「……我……沒甚麼話轉達……只希望能早日見到他。」
「那我會勸他先行一步回到長安。」王子獻眼眸輕輕一動。若是能讓王子睦避開後續之事,或許他們的兄弟之情還能繼續維持現狀。當然,到時候他究竟會如何選擇,他絕不會幹涉。一切,都只看他的心思。不過,此事……說不得會對他與長寧公主尚不夠牢固的感情帶來衝擊罷。
永安公主撲閃著眼睛,望望這個,又看看那個,滿臉疑惑:「他?他是誰呀?我認得嗎?」
「你當然認得。」長寧公主捏了捏她的鼻尖,「記得省試的時候,抱你看王狀頭考試的少年郎麼?記得慈恩寺里,送你桃花枝的少年郎麼?」
「記得,他是王三郎。」永安公主用力地點點頭,「阿姊說過,他是很好……很好的人。」
望著姊妹倆極為相似的精緻笑臉,李徽的目光很是柔和。也許,能得到婉娘的歡喜與信賴,說不得聖人與杜皇后對王子睦的觀感也會好些?無論如何,能夠討得娘家人歡喜,也是一位新婿的長處罷。
王子獻低聲道:「玄祺,說不得,這回我還會從商州帶些族中子弟過來。暫時不好安置他們,便只能讓他們住在藤園裡了。」
李徽點點頭:「無妨。倒是你在商州,行事須得小心些。」
「我省得,你放心便是。」王子獻的應聲溫柔至極。然而,下一刻,他的話鋒便一轉:「這些日子,你便好生考慮罷。待我回長安之後,便是你做出決定之時。」
「……」聞言,李徽倏然覺得,心頭無比沉重——他還能有別的選擇麼?
第160章 風雨將至
曹四郎悄悄地瞧了一眼自家郎君,又看了看新安郡王,心中不由得暗自驚訝。昨日阿郎策馬從商州飛奔到長安的時候,還是一付烏雲密布電閃雷鳴之狀,似乎隨時都可能見人殺人、見佛殺佛——不過是一夜過去,他居然便恢復了往常的意氣風發與從容自若,再也看不出半分忿恨與怨怒的模樣,簡直與奇蹟無異。
果然,這世間只有新安郡王能勸得住阿郎。俗話說一物降一物,確實有道理。連阿郎這樣的厲害人物,不照樣什麼事都想著新安郡王?他連想也不曾多想,盛怒之中就往長安而來,應該也是想將所有的委屈都說給新安郡王聽。唉,這樣的生死之交,可真教他們這些莽漢羨慕得緊!!人這一輩子如果能交上這麼一個兄弟,真是死也值了!
他暗暗艷羨不已,殊不知此「情義」非彼「情意」,尋常人確實窮其一生亦不可能獲得。而新安郡王正在為這種「情意」而糾結矛盾,連送別的時候亦是格外謹慎小心,緊緊盯著王子獻的舉動,唯恐他在大庭廣眾之下逾矩。
「等我回來。」王子獻意味深長地望著他,笑著留下這句話後,便策馬離開了。曹四郎緊隨其後,兩騎一前一後絕塵而去。
回到商州城之後,王子獻並未回王家,而是先去拜訪了族長。族長自是笑呵呵地招待了他,將自己的子孫們都喚出來陪他一同用夕食。雖然相談甚歡,王子獻仍是委婉地拒絕了他們想要繼續討論詩文的邀約,微微一笑:「有些事想與從祖父商議,詩文之事,不妨改日再說罷。」
族長似乎從他的態度中察覺出了甚麼,親自帶他到書房裡坐下:「子獻,你可是遇上了甚麼難事?老夫早便說過,無論你遇上甚麼事,儘管說來聽聽,老夫自會替你做主。」
「……」王子獻定定地望著他,「那從祖父是否能為我阿娘做主?替她伸冤?」
族長怔了怔,長嘆一聲:「你終於還是知道了。當年大楊氏亡故後,小楊氏在熱孝中嫁過來,族中就頗有微詞。那時候,小楊氏悄悄與你父親來往的風聲早已斷斷續續傳了出來,許多族人都覺得這樁婚事不過是遮羞布罷了,有損王家人的聲名。但當時你還是個不足月的嬰孩,你父親堅持必須立即娶婦照料你,楊家對小楊氏嫁來之事又極為贊同……」
「我明白,這種事歸根究底須得楊家人出面,若沒有真憑實據,王氏宗族沒有理由阻攔小楊氏嫁過來。」王子獻低聲道,「只可惜,外祖母重病之後,楊家便變成了小楊氏一人的娘家人,對阿娘無情無義。偌大的弘農楊氏宗族,竟然沒有一個人為阿娘出頭,令她只能生生被小楊氏謀害,還成了小楊氏經營賢惠孝悌名聲的藉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