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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奪嫡失敗的阿爺再度入京,本便會無端端引來風浪。而後祖父駕崩,叔父繼位,光是想想便覺得處處皆是刀光劍影。他那位叔父在外頗有慈悲善名,但骨子裡卻是涼薄之人,兄長舅父一個也不曾放過。血脈親情,於他而言不過是流幾滴淚便足矣。他們一家人此番若能全須全尾地回到均州,可能便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捉驛說了半晌,李徽聽了好些秦嶺的野聞傳說,便吩咐婢女賞了他一貫錢,又道:「阿爺素喜野味,若能搜羅些野物與廚下,老丈便來我這裡領賞。」

    捉驛千恩萬謝地退下了,李徽便又皺著眉躺在床榻上思索起來。不多時,便逢閻氏帶著張傅母來探望他,滿口贊他實在孝心可嘉:「聽說你特意讓捉驛尋野味孝敬你阿爺,他可算是開懷了些。不然,還不知要與我們母子賭氣到什麼時候呢。」

    李徽垂眼道:「都是孩兒身體不爭氣,壞了阿爺的事。行程這般急,耽擱了這幾日,該不會誤了大事罷?」他想確認,是否是祖父重病,急詔眾子入京侍疾。如今究竟又是貞元多少年,已發生的與即將發生的諸事,到底與前世那些記憶有何差別。

    閻氏寬慰他道:「不過是幾日的功夫,想來應當能趕得上為你祖母侍疾。而且,昨日暴雨傾盆,水都已經漫過了驛道,本便不適合疾行。侍衛與部曲都去前頭探路了,讓你歇息幾日也並不礙著什麼。」  

    祖母?新安郡王再一次怔呆了——若是他不曾記錯,他的嫡親祖母,元後秦皇后,不是早在多年前就殯天了?!如今這位重病的祖母又是怎麼回事?!

    第3章 因緣初遇

    無論心中再如何糾結,新安郡王亦不得不接受即將前往長安為祖母侍疾的事實。他著實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自己回到年少的時候,面臨的卻是似是而非的過去。然而,無論何為真何為假,他都是濮王之子李徽,必須接受所有的一切,亦必須接受自家阿爺為他帶來的前途未卜的命運。

    許是因他特意吩咐捉驛孝敬了不少野物之故,過了兩日,他那位阿爺終於願意降尊紆貴地來瞧他了。李徽眼睜睜地瞧著他「滾」將進來,渾身上下猶如麵團團似的肥壯,仿佛一動渾身的肉便跟著顫抖,一雙鳳眼更是被擠得幾乎只剩下了一條縫隙:許多年不見,自家阿爺居然又肥壯了幾分,簡直不忍卒視。俗話說,心寬方能體胖,他這些年分明皆是鬱結在心,居然還能體胖得起來,著實令他無法理解。

    說來,他曾聽過許多傳聞,據說自家阿爺毫無疑問是祖父最為寵愛的兒子,數度為了他而一再逾制。只可惜這番寵愛卻將嫡長子與嫡次子的前程都斷送得乾乾淨淨。而當他聽到這些傳聞時,第一反應卻並不是與有榮焉,亦不是惋惜慨嘆,而是覺得——他那位祖父瞧著眼前這「麵團團」似的兒子,如何能一臉溺愛得起來?  

    雖說大唐的風尚便是人人皆「肥壯可愛」,但到了他這個地步已經遠遠不可能符合人們的審美觀念了罷。自家阿爺莫說騎馬射獵了,光是走兩步便氣喘吁吁,連步輿與檐子都是特製加寬加固的,更須得五名以上身強力壯的侍衛方能抬得起來。

    幸而濮王殿下並不知兒子正在腹誹自己,否則恐怕立即便會厲聲訓斥他,而後毫不留戀地揮袖而去。他有些艱難地在寬敞的胡床上坐下來,嚴肅地望著病榻上的少年郎,眯縫著細細的雙眼,輕咳一聲:「你在病中還惦記著我,也算是有心了。風寒可好些了?」

    他其實並不是一位稱職的父親,根本不懂得如何與這個從小便長在身邊的幼子相處。平日裡他便只顧著自己作文作賦,很少理會兒子,更別提教誨或是監督他進學了。若不是王妃閻氏在他跟前數度提起幼子病中還記得盡孝心,他恐怕也不會來這麼一遭。

    「已經好多了,煩勞阿爺與母親惦記,孩兒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李徽勉強坐了起來,垂首回道,「這兩天陰雨綿綿,阿爺打算何時動身?」這場雨眼見著不可能停了,他們回京的行程當然也不可能因一場雨而停滯。

    「我看你確實好了不少,明日就啟程。」李泰道,臉上流露出些許懷念之色,「說來,你在館驛中出世,自幼生長在鄖鄉縣,從未到過長安。待到了長安,進了太極宮,見過了你祖父祖母,便覺得此次行程再苦再累也值得了。正好,他們也從未見過你,你陪在祖母跟前侍疾,好好盡一盡孝心。」  

    顯然,濮王殿下如今正滿心惦記著長安,連做夢都想回到長安去,根本不可能聽他分說什麼前路艱險。李徽只得頷首答應,又問:「可能見到阿兄?」

    他的兄長李欣是庶長子,亦是皇室庶長孫。因是頭一個孫兒,他從小在太極宮中長大,頗得祖父祖母的寵愛,與那位叔父年紀相近,亦是頗有幾分情誼。當年的魏王如今的濮王奪嫡失敗後,黯然被貶出京,他卻依舊留在長安替父盡孝。當然,祖父尚在時確實是盡孝的孫兒,叔父登基之時卻如同質子了。

    李泰仿佛這才想起十餘年不見的長子,雙頰上的肉微微一抖:「當然能見著。你們兄弟兩個從未見過面,也該好好相處。」說罷,他似乎憶起了什麼,猛然站了起來,含糊著道:「好好養病,莫忘了練一練字,你也只有那手隸書能稍微瞧得過去。」

    李徽不知自己所說的那句話究竟有何處觸動了他,就見他又顫巍巍地「滾」將出去,便嘆了口氣,隨口吩咐道:「將筆墨紙硯擺出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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