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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聲陣陣,雙方在春明門附近戰得血流成河。江夏郡王率領的叛軍前須攻打守城門的兵士,後則防備追兵,不多時便在漫天箭雨中又倒下了足足數百人。而就在此時,堅守城門的數十兵士終於被他們殺得所剩無幾,厚重的城門倏然一寸一寸地洞開。
江夏郡王雙目立時大亮,高聲喝道:「兒郎們!衝出去!!」
然而,下一刻,追兵便箭雨紛飛,牢牢壓制住了正欲打開城門的叛軍。更有不少悍不畏死的部曲直衝上去,揮刀砍殺,生生地將叛軍逼退。沉重的城門轟然關閉,霎時間,生的希望便盡數化作死的絕望。
江夏郡王雙目赤紅,惡狠狠地回首剜了李徽一眼。若是他的目光能化作實質,恐怕新安郡王早已渾身插滿了利箭。不過,李徽卻依舊淡定如初,引弓射箭,再次直射被親信緊緊護住的唯一目標!!
這一箭幾乎洞穿了江夏郡王的肩胛,令他痛得險些從馬上跌落下來。若不是周圍的親信趕緊扶住他,恐怕下一刻他便會被驚馬踩踏成爛泥!!
「走!!」江夏郡王立刻撥馬便走,毫不留戀。
簇擁著他的叛軍且戰且行,有條不紊地脫離戰場,撤向南面。李徽吩咐騎兵繼續追擊,步兵則暫時留下來打掃戰場,救治傷患,捆綁戰俘——京中所有會醫術的游醫、佛醫、道醫等都被徵集過來,甚至還有太醫院轄下的學生,均緊張而又沉默地為傷者們診治包紮。
李徽環視一眼,心底嘆息一聲,激勵了眾人幾句後,便帶著剩下的步兵們接著趕過去。這時,長寧公主也御馬隨了上來,輕聲道:「尚藥局的御醫施救,總算是吊住了他的性命。只要能熬過一天一夜,醒過來便無礙了。」
「悅娘,這並非你的過錯。他做了錯誤的選擇,便必須承擔責任,僅此而已。」
「……阿兄放心,我只是略有幾分感慨罷了。無論如何,他也算是我的阿弟。我清清楚楚地記得,年幼時阿爺曾對他抱有何等的希望。後來他漸漸長歪了,阿爺又是何等的失望。如今看來,他總算沒有蠢到骨子中,還有幾分可救。」
李徽默然片刻:「雖然我已命武侯宣稱,江夏郡王挾持了齊王謀逆。但事實如何,你我都很清楚。誰都不能斷定,齊王心中的不忿與野心日後是否還會作亂。故而,此事原委須得讓叔父叔母盡知才好。」
「……」長寧公主輕輕點頭,「阿兄的顧慮,我明白。為阿娘腹中的阿弟考慮,如此方最為合適。」否則,當初他們也不會明明得知齊王暗中與江夏郡王過從甚密,卻始終只是默默旁觀,沒有干涉半分了。
其實,她未必心中沒有忐忑——萬一阿娘腹中的不是阿弟,而是妹妹,又該如何是好?阿娘年紀漸長,還能生出太子來麼?萬一不得不收養一位庶子充作嫡子教養,日後又該是何等血雨腥風?而這些萬一,只需齊王犯下不可饒恕的過錯,一切都將迎刃而解。畢竟,蜀王沒有膽量爭位,四皇子又身份尷尬,無論是誰生下五皇子,都將成為阿娘的孩兒。
堂兄妹二人趕到下一座城門延興門時,戰事正酣。李徽遙遙望著江夏郡王狀若失控的模樣,做了個手勢,示意放他們離開。果然,見城門緩緩開啟,江夏郡王遂忙不迭地帶著叛軍逃走了。朝廷將士們登上城牆,又射了一陣箭雨,留下了上百逆賊的屍首,方靜靜地目送他們在距離長安城約二十里處紮營。
此時已是天色將明,李徽示意兵士們在曲江池附近燃起烽火,便著手幫助秦安、荊王等長輩收拾江夏郡王的餘孽。春明門、延興門的武官自不必說,都被拘禁起來用刑,金吾衛餘下的那位將軍也已經落了網,涉事的武侯皆下獄。此外,誰幫著收留了江夏郡王的部曲,亦有左鄰右舍可作證,均紛紛判定為附逆。
大理寺、刑部的牢獄人滿為患,荊王主動貢獻出一座別院作為關押女眷所用。大理寺、刑部與御史台三司會審,在秦安的敦促與監督下,迅速審理此謀逆大案,將更多涉案罪犯皆捉拿歸案。
其中,因「補藥」一事,不少高官世族家的女眷都牽涉其中,杜家也不例外。然而,新安郡王與王妃卻並未出言求情,其他高官勛貴遂也不敢多言。這時,又有用藥體虛、流產等種種消息傳出,一時間,也沒有人敢再用甚麼「補藥」了。那位之前被眾人景仰的袁十六娘,此時也已經淪落成了人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敵人。
京中忙碌了整整一日一夜,京外的江夏郡王也並未閒著,而是將附近村莊的糧草都洗劫一空。百姓們將他們當成了強盜,聞風而逃,都拖家帶口逃入南山深處避難。他們本想強征壯丁補充兵馬,面對的卻是一座座空莊子。而不少南山與驪山附近的富貴人家莊園,也收留了許多無家可歸的村民。部曲們防衛森嚴,但凡有無故靠近者,一律射殺。
江夏郡王當然不可能為了強征新兵而折損自己訓練多年的部曲,於是只得退回大營再作打算。這時,他終於等到了趕來支援的一千餘人。想到另有成千上萬的兵士正在路途之中,即將在京外會合,他不由得精神一振——也終於有了閒情逸緻,在收攏自己早先安排的各條暗線的同時,不忘再施加離間之計。
「你們都道我是叛逆,難不成當真不想知道,荊王曾經做過甚麼事?」
「也當真不想知道,新安郡王暗中又有何打算?」<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