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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年深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皮,瞥了眼腰間的望遠鏡。
沉默片刻之後,年深覆在顧念手背上的手微微動了動,隔著外袍扣住了他的手指,「那你在夢裡叫什麼?」
「當然叫顧念啊。」顧念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說起來,他跟這個世界裡的顧念,不但長得一樣,身體上的那些疤痕痣之類的特徵一樣,甚至連一些生活上的小習慣,比如挑食的口味,也都一模一樣。
有時候他甚至會懷疑,是不是因為他『穿』進來了,原主在那些相關人員的記憶里被才改成了他的模樣。
「你這個夢聽起來頗像莊生夢蝶,」年深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我還以為你在夢裡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
「那倒沒有,只是家人完全變了。」顧念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腰間的羊脂玉佩。
「沒有你阿娘和阿舅?」
「也沒有我阿兄。在夢裡,家裡就只有我一個孩子。」
「不寂寞嗎?」
「當然不會。還有其它的一大堆家人,熱熱鬧鬧的,還有數不清的特別好玩的玩具。」說起來他還真的好懷念自己房間裡的那些電玩,還有手機和網路遊戲。
「夢裡的你也在官府做司直嗎?」
「沒,我一直在讀書。」
「然後呢?」
然後就被人一刀刺死,睜眼就來到這裡了。顧念扁了扁唇線,突然發現自己的人生經歷單調而蒼白,仿佛什麼都沒有經歷過。
「然後我就突然被人扎了一刀,再之後就醒了。」
年深握著他的手緊了緊,語氣陡然轉冷,「誰?」
「說起來挺可笑的,我完全不認識那個人。」酒氣沖得臉頰發熱,顧念苦笑著搖了搖頭,「可能就是因為做夢,才會如此荒誕吧。
不過,那個夢的確太真實了,就像你剛才提到的莊生夢蝶。有時候午夜夢回,我也會懷疑,那到底是不是夢。」
顧念醉眼惺忪,半是迷茫半是試探地望向年深。
「所以你覺得現在是夢?」年深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抓起顧念的手晃了晃,連帶著那件外袍也跟著抖了抖。
「可不是麼,我以前也夢到過兩回,不過那時候我膽子沒這麼大,只敢親臉。」顧念笑眯眯地勾起唇角,回味著當初夢裡的情形。
年深:………………
「你什麼時候對我起了心思的?」年深突然開口。
「可能是第一次一起泡溫泉的時候?」顧念側過身,重新斜倚在年深的腿上,他也不太確定,似乎不知不覺就喜歡上了。
「對了。」顧念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坐直了身體,桃花眼微揚,定定地看著年深,「你還沒跟我表白過呢?」
「表白?」
「就是說你喜歡我啊!」
「誰說我沒說過?」
「你說過?什麼時候?」顧念震驚了。
年深抬眼看了看天色,含糊地道,「之前。」
之前是什麼時候?
顧念皺了皺眉,他怎麼不記得年深跟他表白過。
等等,難道是剛才他被帶到屋脊上,還沉浸在那個吻的餘韻里的時候?
當時年深好像是說了什麼,但他完全沒有印象。
夢中情人的表白居然沒聽到,這也太虧了吧?
「那你還夢到了什麼?」年深故意轉移話題。
「沒了,再有就是那個噩夢後面的事情了。」顧念遺憾地搖頭。
後面?年深疑惑地看向他, 「難道你還夢到了後面別的事情?」
顧念點了點頭,猶豫過後,還是說了原本的劇情,「我夢到我死了,葉九思死了,鎮西軍跟鎮東軍決裂,七方軍侯混戰,天下大亂,十年之後,鎮西軍成為最後的勝利者,你登上了王位。」
「所以你剛才才說我是帝星?」年深恍然大悟。
「沒錯,在我的夢裡,長安城陷入危機的時候,你原本不該在這裡,而應該在涼州趕來救援的隊伍里。」提起這件事,顧念越發懊惱。這樣看來他的確是災星。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很感激這樣的變化。」
感激?顧念滿臉問號。
「至少這次葉九思活著,你也活著。」年深抓緊了他的手。
「可是我們馬上就要死了。」顧念看著遠處微微露出的曙光,等到天亮之後,契丹的虎狼之師就會再次發起攻擊。
這次,他們已經是窮途末路。
「誰說的,」年深拍了拍他的發頂,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現在可捨不得死。」
顧念:???
城牆上的回回炮和床弩已經燃燒殆盡,昏暗的光線中,城牆下似乎影影綽綽地出現了不少人影。
顧念驚慌地拍了拍年深的手臂,「糟糕,底下好像有人偷偷摸過來了!」
「來得正好!」年深氣定神閒地抓起放在屋脊陰影里的長槍,利落起身。
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呼哨響徹城牆。
城頭突然亮起上百盞燈火,將城下照得一片雪亮。
燈火之下,年深的帥旗揚起,弓箭手悍然林立,城牆下過來偷襲的契丹人不禁看得發懵,怎麼回事?
「糟糕,我們中計了,是埋伏,快撤!」牆下有人反應過來,驚呼出聲。
顧念這才察覺出一絲異樣,那些回回炮和床弩的位置似乎都有點近?他原本以為是為了方便燒毀,才推到了近處,現在再看,似乎完全不是這麼回事。